到鋼屯鄉已是凌晨時候,南月被黑暗裹挾著,十分壓抑。指揮者李玉寶迅速地組織參加救援人員列隊,重申救援紀律與救援任務。不時有狗吠傳來,是南月一行人的驚擾。
走在鄉間徑路上,一間間房屋整齊著,貪看著,一片沉寂。橫穿豎行,來到門前有一棵老槐樹的人家,偶有風來,陣陣清香。老蠻率先進入屋中,十分整齊,甚至落滿灰塵。原來走失老人與老伴早已于幾個月前搬至山下的簡易房中居住,為著可以養一些鵝鴨。房屋幾間,不似有藏人或者躲人的痕跡,一行人便關了燈,掛了鎖,繼續前行。
兩旁玉米地上的作物已有人高,指揮者李玉寶率先舉起手中電筒,射向遠處,其他眾人也就跟著紛紛照射,卻始終不見人影。穿過玉米地,有微光射出,是一戶人家。不似村墟里的磚瓦房,只是一間簡易房,房外有一群鵝鴨。此時月色正媚,明晃晃的掛在空中,映著這方寸之間的山清水秀。
老蠻大聲嚷嚷著這么大點的地方,一眼盡頭,不可能躲人。李柏晗趕忙附和著,覺得還是直接去往簡易房后面的山上,進行山地搜救,來得更直接更實在。南月總覺得這個地方有點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便繞到簡易房后,透過玻璃窗往里望時,才發現玻璃窗上有一條碎痕,很明顯,亦很強勁。
或許是女性的第六感,一種直覺,很強烈,促使南月又繞回簡易房前,用手電筒照向地面,竟發現了血跡。南月大叫一聲,眾人聞聲趕來,沒有觸碰,只是觀察,覺得老人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指揮者李玉寶拿起電話,打給當地警察,說明情況后,一行人繼續向簡易房后面的山里前行。
簡易房后面有一條河,河水清冽,在圓月的朗照下,波光粼粼。南月原本是有大地崇拜情結的,這崇拜情結來源于大地孕育了文化,可是當多年前南月讀過作家張承志的《北方的河》后,南月又開始了河流崇拜,甚至在凜冽冬日去往遼河源頭,看遼河的靜止。于一片靜謐里,南月感受到的卻是文化的洶涌澎湃。
老蠻和李柏晗開始爭論不休,行進隊伍里也就出現了兩派聲音:一派認同是老人走失,應該在最佳救援時間里繼續搜救;一派則贊同是老人被謀殺,應該等血樣結果。
老蠻扯著大嗓門喊道:“一個六十五歲的老太太,半截都埋到土里了,殺她有毛用?”
李柏晗不服氣地說:“血跡在那擺著的,如果是謀殺,咱們的進山搜救就只是浪費咱們的救援時間和救援精力,毫無意義。”
老蠻吼道:“放屁。你就是著急回去摟娘們睡覺。”
兩個人的爭吵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動怒,指揮者李玉寶勸慰道:“都是為救援,活著咱們就救人,死了咱們也要找到尸首。”兩旁的玉米地不時傳來葉子觸碰葉子的聲音,有時劇烈,有時輕微。
依舊有吵鬧聲傳來,只是這一次不是來自救援隊伍里,而是來自玉米地的盡頭。南月很好奇,會是什么人在這凌晨以后的夜里,來到這樣幽深的地方,忍受著黑與冷去爭吵。
在玉米地的盡頭,聚集著十幾個人,或站著,或蹲著。南月一行人快步走到人群處,詢問情況,得知盡是老人家屬。指揮者李玉寶觀察了周遭地形后,決定環形搜索。一行人以山路為中心點,沿四周開始擴散,熱成像也好,無人機也好,都沒有結果。線索中斷,救援結束。
一行人踏上了返程的路,不遠處的山在漸漸地凝結成點。老蠻和李柏晗因為意見相左,始終沉默。南月看著白色正在劃破天空,覺得老人沒有生還的可能。
救援啟動群里,陸續有人回傳已到家的信息,惟有南月沉默著。許久不見南月的回傳消息,李寶玉打來電話詢問,知道南月已經平安到了,也就安心了。
回到單位的南月匆忙地換好衣服,趕到教室,總算沒有耽誤第一堂課。單位地理位置偏僻,又沒有人情味,很多有能力的優秀教師都被中層領導或者借著中層領導的勢力給排擠走了。初到單位的南月,不是在代課就是在代課的路上,即使這樣,南月還被領導挑剔著不努力。歸根結底,就是沒有送禮。
體制內的工作,就是一眼到老。至于公平與不公平,在于有沒有背景,能不能攀附,會不會送禮。這樣的人情關系與人情江湖,對于南月這種被書籍慣壞了的女子來說,總是痛苦的。
連上三節課后,一夜未睡的南月筋疲力竭著,偷偷溜到車里,開始昏睡。等到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泛著淡淡的橘黃色。倚窗看云舒,心隨孤鶴遠,是難得的愜意時光,對于南月而言,休息總是很難的。這時北辰打來電話,說是已經到了學校門口。
南月沒有快步走向門口,而是走向了寢室,換了一件平時沒有機會穿到的油畫連衣裙。南月從來不去追逐那種膚淺的快樂,至于衣服與物品,從來都是用到不能用了,才會想到去換。這個初夏,南月卻突破了個人習慣,迎合潮流,買了一件油畫連衣服。
傍晚的海邊,連海風都透著初夏的溫柔。北辰講著自己當兵時的曾經,南月覺得這曾經很夢幻。走著聽著,兩人就來到了一座古樸的眺望樓下,走到兩層樓高時,北辰抱起了南月,而南月嬌羞地躲在了北辰的懷里,直到頂層。
從頂層往下望去,山峰如黛,墨染了一片海藍。沉浸在賞景中的南月,忽然被北辰從后面環抱著,說是可以擋風。原來被一個男人抱著竟是這樣的溫暖,南月有點恍惚。北辰開始對著南月的耳朵,低聲訴語,弄得南月酥酥的癢癢的,只好扭動著掙脫著。北辰忽然松手,南月剛轉過身,就被北辰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