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抬頭仰望,滿目粉蕊,遂想到唐朝詩人王維的“幾樹繁紅一徑深,春風裁剪錦成林”。獨享粉蕊漫天的南月被拍了雙肩,回轉過去,是蔡國權和老蠻。
三人說說笑笑,一同走近值勤室。換好了衣服的李玉寶在拖地,看到三人走近,攔住,喊張楠帶著三人去海邊值勤。
蔡國權和張楠一組,前往三礁攬勝處。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時不時聊著藍天救援知識。老蠻和南月一組,前往瞭望塔處。瞭望塔前,滿是游人在肆意地享受著戲水的樂趣,不知疲倦著。兩人看著比卡丘在海水中沉浮,泛出一種童年不復返的況味。
在那樣一個物質匱乏的年代,童年激蕩出的是不一樣的樂趣,跳皮筋、打口袋、跳格子……揆諸當下的童年時光功利又現代,缺失了兒童與兒童之間的嬉耍與歡鬧,宛如一潭死水,無趣且乏味。南月覺得總要有人撿拾起過去的一些美好,是喚醒,也是回歸。
老蠻在對講機里表達著對游人站在瞭望塔里的不滿,尤其是老蠻遠遠就看到站在瞭望塔里的游人是一對情侶,在面對著蔚藍的海水,激情親吻,足足有十多分鐘了。南月知道瞭望塔對海邊救援的重要性,但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海邊,看兒童的跑鬧,游人的漫步,還有風吹起時,浪花涌上的清涼。
老蠻的手忽然被拽住,是一對中年夫妻,焦急地在說著什么。南月看老蠻的神情是沒有聽懂,但卻從手勢中明白孩子走失了。一家三口來自沙漠,是第一次見到大海,都有些激動。夫妻二人很自然地拿出手機,擺好姿勢,拍了一張又一張,直到拍出了可以發朋友圈的照片,才停下來,發現孩子不在身邊了。夫妻二人四處張望,沒有孩子的身影,開始慌張起來,不斷詢問周邊的陌生人。老蠻和南月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老蠻在對講機里啟動尋人救援時,南月在海邊值勤群里說明情況。男孩五歲,頭發自來卷,眼睛泛藍,穿著菊黃色休閑套裝。蔡國權、張楠從三礁攬勝處往回尋找,岸邊水里都在仔仔細細地查看,只是沒有孩童的身影。
一個體貌特征如此清晰的孩童,不可能憑空消失,除非是遇見了人販子,但五人都覺得沒有這種可能。不得已,蔡國權請示指揮中心加派人手。李玉寶看著海上的游船,想到了一種可能,喊上老蠻、南月前往游船售票處,請求售票工作人員聯系游船上的工作人員。
售票工作人員撇了一眼穿著藍天救援隊服的三人,不清不淡地說了句:沒空。南月走上前去,指著不遠處的那對焦急的夫妻,說明這樣做的來意和必要,請求幫忙的同時,南月可以接替售票工作。售票人員仔細打量了一下南月,又看了看遠處的夫妻,同意了。
蔡國權、張楠往瞭望塔跑去,那對情侶還在瞭望塔上,似乎是霸占了這個地方。一些動了心思的游人,見到有情侶在上面,也只得成全。蔡國權、張楠在快到瞭望塔下時,一直在呼喊兩人下來,許是兩人屏蔽了周遭的紛擾,只沉寂在男歡女愛里,才沒有聽見。
蔡國權、張楠顧不得非禮勿視,直接跨上木梯,一級一級地快速踏到了瞭望塔上,嚇得兩人趕忙分開。張楠拿起木圍桿上的衣服,扔給兩人,便背過身不再看兩人。蔡國權到了瞭望塔上后,沒有理會兩人,而是徑直來到瞭望處,看著周遭,只是滿目不見橘黃色。
售票人員打了幾通電話后,明顯不耐煩起來,覺得男孩就不可能在船上。李玉寶感受到旁邊的怒氣,瞬間拉住老蠻的胳膊,笑容滿面地商量著售票人員。最終售票人員被老蠻帶到了執勤室,吹著空調,吃著冰鎮西瓜,而李玉寶則操起電話打了起來。
蔡國權、張楠站在瞭望塔上,決定返回三礁攬勝處,去礁石周邊看看。兩人路過焦急的夫婦時,沒有忘記安慰。三礁攬勝處,有不少游人在拍照,甚至還有一群寫生的畫家。蔡國權、張楠在逐一地詢問著,多是沒見到或者沒留意。蔡國權、張楠看著涌上來的浪水,提醒著眾人,再過一刻鐘,記得返回到岸邊。一個站在不遠處礁石上的男人,眺望著大海深處,沒有反應。
前兩通電話接了以后都是罵罵咧咧地說著沒有,李玉寶耐著性子打通了第三個電話,還沒等自己開口,那邊開口說道:再等一會兒,船就靠岸了,咱倆老地方見,保管讓你再回來的時候,走路都疼。哈哈。李玉寶直接掛斷了電話,帶著老蠻前往船靠岸的地方,等著。
老蠻沒好氣道:這都是什么鳥人,沒一個好卵。
蔡國權、張楠頂著烈日,衣褲盡濕,沒有尋到人的失落掩蓋了汗淋淋的難受。海水不斷翻涌,最遠處的礁石已經消失不見了。兩人再次向瞭望塔走去。
有一艘船在緩緩劃過,停駐在岸邊。意猶未盡的游客們開始陸續下船,李玉寶、老蠻緊緊盯著下船來的每一位游客。眼見著大半船的游人已經落腳到岸上了,李玉寶有點恍惚,覺得自己的救援思路會不會從一開始就出現了偏差,從而錯過了最佳的救援時機。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頭。
售票人員待在執勤室里,開始打起盹,十分慵懶愜意,南月卻在售票亭里,一眼萬年著。售票工作就是重復著出票再出票,還是出票,一開始時的新鮮感在慢慢褪去,只剩下了想要快速逃離。
法國作家加繆曾寫有《西西弗的神話》,講述的是一位天神西西弗在游看人間時,見到人間黑暗一片,便偷取了宙斯的火種,給人間帶去光明。原本是一件善舉,卻遭受到了宙斯的懲罰:從山腳下推石上山,快到山頂時會有老鷹來啄食心臟,西西弗疼痛得不自覺松開手,石頭再次滾落下去,西西弗也要下到山腳下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