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河故道的清晨,晨霧中夾雜著淡淡的魚腥味。林九淵蹲坐在龍王廟前那只古老的石龜背上,手指輕輕摩挲著龜甲上的銅銹。昨晚,這只鎮河神獸突然轉向,嚇得前來上香的船老大栽進了香灰池,被撈起時嘴里還嘟囔著“龜眼淌血了”。
“您瞧這紋路有多奇怪。“老船工陳四遞過一塊青磚,磚面上水漬形成的“冤”字格外顯眼,“今早撈浮柴時從河心漂來的。”林九淵對著陽光仔細查看,發現字跡轉折處藏著工部營造司的暗記,磚角還粘著半片湘西辰州符。
廟祝敲響了卯時的磬鐘,供桌上的蠟燭忽然竄起了三尺高的火焰。林九淵袖中的羅盤針尖劇烈抖動,他抽出魯班尺測量香案,在量到“離”位時,尺身突然出現了裂痕。“請打開西北窗的一條縫,”他說著,在蒲團下撒了一圈香灰,“讓穿堂風走個坤艮局。”
陳四剛推開窗戶,一陣帶著腥味的風從河面吹來。林九淵耳朵微動,甩出墨斗線纏住梁上的銅鈴,當蠶絲繃直的瞬間,廟后那棵百年老柳樹皮剝落,露出了下面隱藏的二十八宿星圖。
“這刻痕至少有二十年了。”老吳頭用煙桿敲了敲星圖邊緣,“你看這井宿星官的眼珠子,明顯是用洛陽鏟鑿出來的。”林九淵捏起星圖裂縫里的朱砂,搓開一看,竟是摻著金粉的龍涎香——這是前朝工部祭祀河伯的規格。
午時三刻,陳四的漁網在河心撈到了一個樟木匣子。林九淵用無根水洗凈匣面的青苔,露出“天啟三年監造”的烙鐵印。打開匣子的那一刻,整座龍王廟的地磚同時震動,三百枚生銹的棺材釘從梁上紛紛落下,在香灰池里拼湊成一幅敦煌飛天圖。
匣子里黃綢包裹著半截人指骨,骨節套著的翡翠扳指讓老吳頭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曹公公貼身之物。林九淵將扳指浸入雄雞血中,內壁陰刻的《皇極經世》卦象遇血即現,卦辭與潼關地動碑上的裂痕走向相吻合。
“快看這里!”陳四指著廟門門檻說,“漲水時漂來了一塊船板。”林九淵用桃木劍挑起木板,背面焦痕清晰可見,赫然是一張黃河流域圖,標注紅點的地方立著一座無字碑——正是二十年前瘟疫的埋骨之地。
申時的日光被烏云遮蔽。林九淵懷中的虎符殘片突然變得滾燙,他迅速退至坤位,看到供桌上的蠟淚凝結成了西夏文字“開”。老吳頭剛剛磕滅了這詭異的蠟花,廟外的老柳樹便從中折斷,樹心里卡著一具纏滿符咒的銅棺。
“戌土埋金,子午沖煞!”林九淵拋出五帝錢鎮住了棺頭。當他用墨斗線測量棺身時,蠶絲在“貪狼”位置自燃,青煙中浮現出了三千鐵騎踏破大漠的畫面。陳四突然跪倒在地嘔吐,吐出的黑水中竟有《撼龍經》所描述的“地脈龍蚯”。
棺蓋移開了三寸,月光透進棺內。林九淵點亮火折子,看見一具穿著飛魚服的尸骸,腰間繡春刀柄上刻著“錦衣衛北鎮撫司”字樣。老吳頭驚訝地說:“這尸體頸后的痣,跟潼關驛站懸賞畫像上的江洋大盜……”
話未說完,尸體的右臂突然抬起了三寸,露出壓在腰間的羊皮卷。林九淵用銀簪挑開卷軸,泛黃的皮子上繪有一幅黃河改道圖,河道在潼關處分叉,岔口立著一尊倒坐觀音像——正是西夏黑水城特有的樣式。
子時的梆子聲剛響起,棺中騰起一股青煙。林九淵反手將墨斗線繃成井字格,蠶絲碰到青煙時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聲音。老吳頭突然指向河面:“快看那個漩渦!”只見月影下的黃河水突然逆流,漩渦中心浮現出半截鎮河鐵牛。
在鐵牛浮出水面的剎那,從潼關方向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轟鳴。林九淵迅速甩出墨斗線纏住鐵牛的角,蠶絲入水后竟繃成了一幅《河圖》。老吳頭用煙桿敲了敲鐵牛的蹄子:“您瞧這鑄造紋路,顯然是洪武年間工部的手藝!”
陳四劃船靠近鐵牛,火把照亮了鐵牛的眼睛,那是一對琉璃珠。林九淵用魯班尺測量牛耳之間的距離,尺身上的“鬼門線”正好卡在琉璃珠的鎏金框上。“取三斤現宰公雞血來。”他邊說邊掏出三枚磨得發亮的開元通寶,“要找雞冠帶紫斑的公雞。”
當子時的梆子敲到第二響時,雞血潑灑在鐵牛身上,牛腹中傳來了齒輪轉動的聲音。陳四扳開了牛尾的暗格,發現里面不是預想中的《連山易》,而是一卷用苗銀絲裝訂的工部密檔。老吳頭就著火光念道:“萬歷十二年七月初七,遣錦衣衛押送鎮河金匱至潼關......”
密檔末尾貼著一片發霉的桑皮紙,上面的小字讓林九淵瞳孔一縮——這是二十年前瘟疫死者名單,最后按著一枚血指印,與龍王廟棺中尸骸的右手拇指完全吻合。陳四突然指著河心喊道:“漩渦里又有什么東西浮出來了!”
這次撈上來的是一個纏滿水草的銅匣,匣面上二十八宿圖的“斗宿”位置鑲著一塊殘玉。林九淵用翡翠扳指輕叩殘玉,玉面突然顯現出《皇極經世》卦象:“地火明夷化雷水解。”老吳頭突然想起了什么:“潼關驛站的古碑裂痕,正是這個走向!”
突然,鐵牛眼中琉璃珠迸裂,濺出的金粉在空中凝結成了西夏文字。林九淵用銀針蘸取陳四吐出的黑水,在船板上臨摹出這些字符,竟然拼出了半闕《菩薩蠻》:“黃沙漫卷將軍骨,玉門不閉冤魂哭。”這殘句與龍王廟所得羊皮卷上的詞文遙相呼應。
“看看這奇怪的事。”老吳頭扒開鐵牛嘴里的淤泥,掏出手掌大的銅鑰匙,“柄上有蓮花紋,和天妃宮地窖那把像是雙胞胎。”鑰匙插入牛耳孔洞的瞬間,潼關方向地動山搖,二十里外的亂葬崗突然塌陷,露出半截刻滿紫微斗數的石碑。
卯時雞鳴破曉,林九淵站在石碑前,指尖撫過“天啟三年立”的銘文。碑身裂縫中滲出帶有檀香的尸油,他用墨斗線量過裂縫走向,蠶絲竟然在碑面上織出了一張黃河流域圖。老吳頭驚訝地說:“這河道分岔的地方,不就是黑水城遺址嗎?”
石碑底座突然彈開了一個暗格,露出了半尊倒坐觀音像。林九淵將翡翠扳指套在觀音手指上,佛像背光處裂開細縫,掉出了一片龜甲。龜甲上灼刻的甲骨文讓老吳頭驚得煙桿落地:“這記載的是商王盤庚遷都時藏傳國玉璽于......”
話未說完,潼關驛站方向騰起狼煙。陳四氣喘吁吁地跑來說:“昨夜撈銅匣的地方,浮出了三百具纏著符咒的尸體!”林九淵奔至河邊,只見這些尸體額間皆刺著工部暗記,腐爛的官服下露出半截虎符紋身——正是二十年前瘟疫死者的獨特標記。
午時三刻,龍王廟供桌突然自燃。林九淵潑水滅火時發現,灰燼中藏著的銅錢竟排列成北斗陣。老吳頭用煙桿撥開焦炭,露出了一塊刻滿西夏文的青磚:“這寫的竟是魯班鎖龍術!”
申時的日頭突然被黑云吞噬。林九淵懷中的半截虎符與觀音像共振,指引眾人來到黃河故道岔口。淤泥中矗立的無字碑突然滲出朱砂,碑面浮現出了曹公公的虛影:“林先生可曾聽過,洪武八年劉伯溫斬的不是龍脈......”
虛影被驚雷劈散,暴雨傾盆而下。林九淵用魯班尺丈量碑座,在量到“死門”位時,尺身突然顯出血色卦象。老吳頭扒開尺尾暗格,掉出的絲帛上畫著傳國玉璽藏匿圖,璽鈕螭龍的眼珠處赫然標著黑水城倒坐觀音廟的方位。
子夜時分,潼關地動碑轟然倒塌。林九淵站在廢墟前,看著碑底露出的青銅算籌——三百根算籌按照《連山易》卦象排列,中央供奉的正是失蹤百余年的傳國玉璽。璽身螭龍口中銜著的,正是翡翠扳指缺失的龍睛石。
這一系列奇異事件揭示了一個跨越數百年的秘密,涉及古老的儀式、失落的寶藏以及無數人的命運。林九淵和他的伙伴們在這個過程中不僅揭開了歷史的神秘面紗,也找到了隱藏在深處的答案。通過他們的努力,一段被遺忘的歷史終于重見天日,而這一切的背后,則是更深層次的故事等待著他們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