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聞館以前叫民文館,時間長了,行內的知道他并不是做文化生意的,傳著傳著就傳成了民聞館。起初就是個普通的典當行,坐落在城西一條偏僻的巷子里,門面破舊,招牌上的漆都剝落了大半。乍一看,這就是一家快要倒閉的典當行。
只有行內人才知道,這家典當行不簡單。
“叮鈴——“
門上的銅鈴響起,一個穿著考究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環顧四周,目光在那些蒙著灰塵的古董上掃過,最后落在柜臺后的張道士身上。
“聽說你們這里收古物?“中年人壓低聲音問道。
張道士抬起頭,露出一張精瘦的臉,“只收古物,而且只收死當。“
中年人松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面銅鏡,鏡面已經模糊不清,邊緣刻著古怪的符文,符文泛著詭異的青光。
張道士接過銅鏡,手指輕輕拂過那些符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好東西,“他點點頭,“1萬塊,死當。“
中年人面露喜色,正要答應,突然聽見后院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聲慘叫。
“哎喲!語頌姐你輕點!“
張道士面不改色,“那是我們店里的伙計,正在......整理貨物。“
中年人擦了擦汗,“好,好,就一萬塊。“
等中年人離開,張童童一瘸一拐地從后院走出來,臉上還帶著淤青。“張叔,你下次能不能跟語頌姐說說,訓練的時候下手輕點?“
張道士把銅鏡收進柜臺下的暗格,“你要是能接住語頌三招,我就讓她輕點。“
張童童正要說話,突然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張道長!張道長!“一個漢子慌慌張張地沖進來,“出大事了!“
張道士抬起頭,“慢慢說。“
“是......是詐尸了!“漢子喘著粗氣,“我爹死了三天,昨晚上突然從棺材里爬出來了!“
張童童正在擦拭法器,聽到這話手一抖,銅鏡差點掉在地上。語頌從后院走出來,手里還拿著半截斷掉的蛇頭拐杖。
“詐尸?“張道士皺眉,“可有什么異常?“
“有!有!“漢子連連點頭,“我爹生前養了只黑貓,那貓這幾天一直守在靈堂,昨晚上......“他咽了口唾沫,“昨晚上我看見那貓跳進了棺材!“
張道士和語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帶路。“張道士起身。
張童童連忙抓起柜臺上的朱砂,“等等我!“
語頌拎著斷杖往外走了,經過柜臺時,頓了頓,順手把剛才收的銅鏡也帶上了。
三人跟著漢子出了門,破舊的典當行又恢復了平靜。只有柜臺下的暗格里,隱約傳來嗡鳴聲,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不祥......
三個人擠在一輛破舊的農用車上,張童童有些擔憂,“語頌姐,你上次對付羊妖時強行解開頭繩沖破封印,現在戰力還沒恢復,這次可得小心點!“
語頌一頓,回頭瞥了他一眼,“多管閑事。“
張童童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語頌沒理他,手中的斷杖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的長發用一根紅繩松松地系著,隱約可見發帶末端有一些淡淡的黑色。
張道士聞言回頭看了語頌一眼,“童童說得對,這次你就在后面掠陣,我和童童主攻。“
語頌冷哼一聲,“就他那三腳貓功夫?“
“喂!“張童童不滿地抗議,“我好歹也是民聞館的話事人之一,給點面子行不行?“
語頌沒理他,到了漢子家門口,立即下車徑直往前走。陽光照在她的背影上,那根紅繩在風中輕輕晃動,仿佛隨時會斷開。
張童童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知道語頌的實力,但也清楚上次強行沖破封印對她的傷害有多大。那根紅繩不僅僅是裝飾,更是封印她體內詛咒的枷鎖。
“走吧。“張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們在,不會讓她出事的。“
遠處,一只黑貓從墻頭躍過,消失在巷子深處。它的眼睛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綠光,仿佛在注視著這一切......
靈堂里一片狼藉。棺材蓋翻倒在地,供桌上的香燭東倒西歪。地上有幾道深深的抓痕,像是被什么野獸撓出來的。
“那貓呢?“張童童問。
“不......不見了。“漢子結結巴巴地說,“我爹也不見了。“
語頌蹲下身,仔細查看地上的抓痕。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痕跡,突然皺起眉頭,“這不是普通的貓爪印。“
張道士從袖中掏出一把香灰,撒在地上。香灰無風自動,在地上形成一個詭異的漩渦。
“陰氣很重。“張道士沉聲道,“那貓怕是借尸還魂了。“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貓叫。那聲音尖銳刺耳,聽得人頭皮發麻。
“來了!“語頌猛地站起身。
靈堂的門“砰“地一聲關上,蠟燭突然熄滅。黑暗中,一雙綠油油的眼睛亮了起來。
“喵——“
那聲音近在咫尺。張童童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腳邊竄過,他下意識地揮動銅鏡,卻只聽見“咔嚓“一聲,銅鏡被什么東西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小心!“語頌一把推開張童童。黑暗中傳來“嗤啦“一聲,她的衣袖被撕開一道口子。
張道士搖動銅鈴鐺,清脆的鈴聲在黑暗中格外刺耳。那雙綠眼睛忽明忽暗,在靈堂里快速移動。
“點燈!“張道士大喊。
漢子哆哆嗦嗦地摸出火折子,剛要點亮蠟燭,突然感覺脖子一涼。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爹......“漢子艱難地轉過頭,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見一張慘白的臉。那是他死去的父親,可那雙眼睛卻是貓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綠光。
語頌一個箭步沖上去,手中的斷杖狠狠砸在那“尸體“的手臂上。“咔嚓“一聲,手臂應聲而斷,卻沒有血流出來。
“喵!“一聲憤怒的貓叫,尸體猛地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張童童趁機點燃蠟燭。昏黃的燭光下,他們看見地上有幾滴黑色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
“是尸油。“張道士蹲下身查看,“那貓已經和尸體融為一體了。“
語頌摸了摸被撕破的衣袖,臉色凝重,“這東西比山羊精還難對付。“
正說著,靈堂的房梁上傳來“沙沙“的聲響。抬頭一看,那具尸體正倒掛在房梁上,四肢扭曲成詭異的姿勢,像一只巨大的黑貓。
“喵——“尸體張開嘴,發出的卻是貓的叫聲。它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貓眼,在燭光下泛著幽綠的光。
張道士搖動銅鈴鐺,語頌舉起斷杖,張童童握緊了裂開的銅鏡。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地盯著房梁上的怪物。
“小心,“張道士低聲道,“這東西會借尸還魂,普通的法器傷不了它。“
語頌冷笑一聲,“那就讓它魂飛魄散。“
話音未落,那怪物突然從房梁上撲了下來......
怪物撲下來的瞬間,語頌一個側身,手中的斷杖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擊中怪物的腰部。只聽“咔嚓“一聲,那具尸體的脊椎應聲而斷。
“喵!“怪物發出一聲慘叫,身體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卻依然穩穩落地。
張童童看得目瞪口呆,“這都不死?這貓是屬小強的吧?“
“少貧嘴!“語頌瞪了他一眼,“小心身后!“
張童童一回頭,正好對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那具尸體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后,張開血盆大口就咬。
“媽呀!“張童童一個懶驢打滾,險險躲過。他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把朱砂,胡亂撒了出去。
朱砂在空中化作一道紅光,將怪物逼退。張童童趁機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說語頌姐,你能不能溫柔點?這怪物都快被你打成麻花了,還這么能蹦跶。“
語頌沒理他,手中的斷杖舞得虎虎生風。那怪物雖然動作詭異,卻始終近不了她的身。
張道士在一旁搖動銅鈴鐺,口中念念有詞。突然,他眼睛一亮,“童童,用銅鏡照它的影子!“
張童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舉起裂開的銅鏡,對準怪物的影子。月光透過銅鏡的裂縫,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奇異的光影。
“喵!“怪物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它的影子突然扭曲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中掙脫出來。
語頌抓住機會,一個箭步沖上去,手中的斷杖狠狠砸在怪物的天靈蓋上。“咔嚓“一聲,頭骨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這下總該死了吧?“張童童松了口氣。
話音未落,那具尸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一團黑氣從尸體中竄出,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貓。它的眼睛血紅,獠牙外露,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張童童哀嚎一聲,“這貓是屬九命怪貓的吧?“
語頌冷哼一聲,手中的斷杖突然亮起一道紅光。她一個箭步沖上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黑貓發出一聲怒吼,張開血盆大口撲向語頌。語頌不閃不避,手中的斷杖直取黑貓的咽喉。
“砰!“
一聲悶響,黑貓被擊飛出去,重重地撞在墻上。它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語頌一腳踩住。
“喵......“黑貓發出微弱的叫聲,眼中的紅光漸漸暗淡。
張童童看得目瞪口呆,語頌白了他一眼,“拿朱砂來。“
張童童連忙掏出朱砂,小心翼翼地撒在黑貓身上。黑貓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慢慢消散。
張道士搖動銅鈴鐺,口中念念有詞。黑貓最后發出一聲不甘的叫聲,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夜空中。
“總算解決了。“張童童長舒一口氣,“這貓妖比山羊精還難纏。“
語頌收起斷杖,淡淡道:“下次再貧嘴,我就讓你去對付妖怪。“
張童童縮了縮脖子,“別啊語頌姐,我這不是活躍氣氛嘛。“
張道士笑著搖搖頭,“好了,收拾收拾,該回去了。“
三人走出靈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張童童伸了個懶腰,“這一晚上折騰的,我都餓了。語頌姐,回去給我煮碗面唄?“
語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煮。“
“別啊,語頌姐,你煮的面最好吃了......“
晨光熹微,民聞館的院子里飄著淡淡的茶香。
張童童一邊啃著包子,一邊翻看著一本泛黃的古籍。“張叔,你說這貓妖是怎么成精的?“
張道士抿了口茶,緩緩道:“那黑貓本是那老漢生前所養,日日相伴,感情極深。老漢去世后,黑貓守在靈堂,日夜哀鳴。“
“然后呢?“張童童來了興趣。
“那黑貓本就通靈,又因主人離世,怨氣郁結。加上那老漢死得突然,心中也有未了之愿。這一人一貓的執念交織,才讓那黑貓借尸還魂。“
語頌在一旁擦拭著斷杖,聞言淡淡道:“執念太深,終究害人害己。“
張童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那貓妖這么難對付。不過話說回來,語頌姐,你那最后一腳可真帥,能不能教教我?“
語頌瞥了他一眼,“你先把你那三腳貓功夫練好再說。“
張童童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我這不是想多學點本事嘛。對了張叔,那老漢的執念是什么?“
張道士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那老漢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他怕自己死后,兒子無人照看,這才讓黑貓借尸還魂,想要繼續守護兒子。“
“啊?“張童童愣住了,“那......那我們豈不是......“
語頌打斷他,“那老漢的執念已經成了害人的妖物,若不除去,只會害了更多人。“
張道士點點頭,“語頌說得對。那老漢的執念已經扭曲,黑貓借尸還魂后,不僅沒能守護兒子,反而差點害了他。“
張童童若有所思,“所以有時候,執念太深也不是好事啊。“
“正是。“張道士站起身,“好了,收拾收拾,該去準備下一個案子了,還有,語頌的法杖要趕緊修復下,時間長了,斷杖的靈氣耗盡,也就廢了。“
張童童哀嚎一聲,“不是吧?這才剛歇會兒......“
語頌已經拎著斷杖往外走了,“少廢話,跟上。“
張童童連忙抓起桌上的包子,一邊啃一邊追上去,“語頌姐,等等我!“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晨光中。院子里,茶香裊裊,一本古籍被風吹開,露出其中一頁:
“貓有九命,執念深者,可借尸還魂。然執念太深,終成妖物,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