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響過第三聲時，蘇瑾踩著青杏的肩膀翻過太醫署朱墻。雪粒子撲在臉上像細密的針，她貼著廊柱挪步，忽見值房透出昏黃燭光——本該休沐的院判張仲景正在研磨藥粉，案頭擺著北狄進貢的犀角盒。

“誰？！“

藥杵墜地的脆響驚動守衛，蘇瑾閃身躲進藥柜陰影。追兵腳步聲近在咫尺時，窗外突然傳來夜梟啼鳴，所有守衛齊刷刷轉向東廂房。

借著月光，蘇瑾看清藥柜第三排的“鴆羽“標簽旁，赫然多出個墨跡未干的“柒“字。這是前世蕭煜教她的暗碼，柒代表七步斷腸散。她心頭猛跳，取藥的手卻穩穩撕下偽造的標簽，露出底下真正的藥名：鶴頂紅。

“蘇姑娘找的可是這個？“蕭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倒懸在房梁上，指尖挑著個青瓷瓶，月白中衣滲出血痕，“不如拿你袖中那包赤芍粉來換？“

蘇瑾反手將藥瓶藏進袖袋：“殿下若再運功，傷口滲出的血可要引來金吾衛了。“

話音未落，西偏殿突然火光沖天。濃煙中，蕭煜攬住她的腰躍上屋脊：“周彥在替太子銷毀證據，蘇姑娘猜猜，燒的是兵部文書還是戶部賬冊？“

更鼓聲吞沒了蘇瑾的回答。他們落在城隍廟飛檐上時，蕭煜突然踉蹌跪地。蘇瑾摸到他滾燙的額頭，掀開衣襟倒抽冷氣——箭傷處泛著詭異的青紫。

“北狄狼毒。“蕭煜低笑，“三個時辰內無解，蘇姑娘是打算讓本王死在這里，還是......“

寒光閃過，蘇瑾用金簪劃開他傷口。黑血涌出的瞬間，她俯身吮出毒血，唇齒間彌漫著鐵銹味：“臣女若要殿下死，那日當鋪就不會故意留下半封密信。“

蕭煜瞳孔驟縮。他猛然扣住蘇瑾后頸，吻去她唇角血漬：“原來那殘頁是你給的投名狀。“這個動作牽動傷口，兩人齊齊跌進堆滿經幡的供案后。

“殿下！“檐下突然傳來青杏的聲音，“周彥往護城河去了，影衛已跟上。“

蘇瑾僵在原地。青杏對著蕭煜行禮的姿態，分明是訓練有素的暗衛。

“很驚訝？“蕭煜把玩著她散落的發絲，“你的丫鬟可比你坦誠得多。三日前她傳信說你要夜探太醫署，連你會穿夜行衣的暗袋位置都畫得清楚。“

供案上的長明燈突然爆了個燈花。蘇瑾望著青杏低垂的眉眼，想起前世城破時，是這丫頭用身體替她擋下亂箭。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時，青杏最后說的是“小姐快走“。

“青杏。“她輕輕開口，“東廂房第三個花盆底下，有你昨日埋的杏仁酥吧？“

丫鬟猛地抬頭，眼中閃過慌亂。蘇瑾苦笑，前世直到最后她才想通，為何每次私會太子都會“恰好“被蕭煜撞見。

蕭煜突然悶哼一聲，毒血從指縫滲出。蘇瑾扯斷頸間珍珠項鏈，將藥粉混著珍珠粉敷在他傷口：“狼毒需用雪蟾蜍做藥引，但三月前滄州瘟疫，最后一對雪蟾已經......“

“在本王府上。“蕭煜將染血的玉佩塞進她掌心，“勞煩蘇姑娘再救一次。“他指尖劃過她腕間舊疤，正是前世為取太子心頭血留下的傷痕。

五更鼓響時，蘇瑾捧著藥盅推開王府角門。晨霧中傳來絲竹聲，太子儀仗正浩浩蕩蕩前往相國寺祈福。她低頭避讓，卻見轎簾掀起，周彥懷中露出一角靛藍文書——那是工部堤壩圖紙的專屬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