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一天,匆匆的踏上回漳浦的路,從水頭到漳浦的石兜,共計147公里。夜晚的高速公路上突然下起了如注的瓢潑大雨,新拓寬的沈海高速順暢的雙向八車道到了廈門杏林段也戛然而止——還沒有完全竣工。這雨時斷時續的下著,我們正在越來越靠近剛剛離開的凡亞比登陸的地方,越來越靠近雨水的中心。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和女兒,雨水也變得溫柔起來,連臺風登陸的痕跡都在夜的黑暗中被巧妙的隱藏起來,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正值秋季的開端,收獲的味道并沒有被雨水沖刷的蕩然無存,路邊擁擠的綠色把蒼翠傳遞過來,還有水稻熟悉的香味象發酵一般從麥田里悄無聲息的流淌進思維的曠野,香蕉樹枯黃的葉子把果實包裹,相思樹依然挺拔,三角梅盛開著訴說秋季的輝煌。急駛的車速流淌著斯卡布羅集市的美妙期待,始終無法模糊地燦爛的成熟微笑在風中蕩漾,傳染了每個路過的急于歸家的旅人。回到漳浦,我經常象回到自己的故鄉一般,那里有那么多熟悉的笑容和盛情,我竟然把那里當成了自己的故鄉,那里現在已經變成了我淳樸的故鄉。夜里十點左右,到了漳浦,女兒已經睡熟,小家伙依然喜歡豪放的姿勢,而且喜歡偏向一邊,手和腳都仿佛擁抱著床一般親切的睡著。簡單的吃過晚飯,牽著女兒的手看著她在熟睡中露出甜甜的微笑成為了一種享受。初秋的天氣在更深露重中慢慢流淌,第一次感覺幸福甜蜜的有些冷意,畢竟秋天已經來了,我們在無意中踏進了秋的蕭瑟的門檻。女兒依然不喜歡被牽絆,連蓋在身上的毛巾被也要經常被天翻地覆的掀開,而此時,天涯共此時的明月已經悄悄的描畫完了自己的圓滿,等待著人們慶祝那個翹首企盼的團圓的節日的審視。這一夜在半夢半醒之間前行,并沒有睡安穩。女兒在中秋節的早晨六點鐘醒來,看著有些陌生的爸爸,始終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種游離的不確定,讓我始終為之動容:和女兒的分分合合,使得女兒始終把與爸爸在一起的時光變得不確定起來。小小年紀的女兒不得不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所以對爸爸的依賴和眷戀成為這次漳浦之旅令我無法釋懷的感動,正在成長的一歲左右的女兒的種種行為使我有想哭的無法遏制的并非沖動的感覺,那種無法稀釋的親情象一張網,使得深陷其中的我越掙扎越陷入那種不可救藥和不能自拔之中。當女兒確定爸爸已經實實在在的回到自己的身邊不是在做夢的時候,就不愿再離開爸爸的懷抱或者爸爸離開自己的視線。中秋節的上午雨一直下,女兒騎在我的肚子上,有的時候仰躺在爸爸的大腿形成的靠背上,有的時候俯下身用特殊的方式表達見到爸爸的喜悅。媽媽急于展示自己的教育成果,叫女兒給爸爸指出墻上掛圖里各種動物的名稱,女兒搖搖晃晃的行走在床上,準確的指給爸爸看。雨過天晴之后,爸爸被女兒牽著手,走在鄉間的土路上,對于有積水的地方,女兒總是特別感興趣,盡管爸爸用語言阻止女兒戲水的行動,往往都沒有效果,女兒會兩次踏入同一處積水的路面,而且自得其樂。對于水的興趣,每個孩子都是智者樂水的最好的詮釋者,那種神秘的牽引和無法抗拒的吸引是不能用理性的常識去解釋的。中午的時候,來了一些客人,在一起午餐,喝酒,女兒膩在爸爸的懷里,不愿意離開,生怕一轉身爸爸就離開了。當我把女兒放在門前的空地上玩耍時,對門的老阿媽對女兒用閩南話喊你爸爸走了之后,女兒看不到被車身擋著的爸爸,開始嚎啕大哭。當我把女兒抱在懷里的時候,女兒的淚水還掛在眼瞼里,那一刻,我的心無比的柔軟和難以名狀。對于女兒來講,爸爸這個形象變成了最不確定和最沒有安全感的替代品,感動之余對現實的無能為力成為我心靈里無法救贖的懺悔,然而這種懺悔卻那么的蒼白無力。晚上的時候,抱著女兒在夜色中欣賞遠處絢爛的煙花和高空中一覽無余的皎潔月色,烏云成為外圍的襯托,被風漸漸吹散,散落的云在月色中變得潔白和無序的均勻,象片片棉絮飄在空中,不時變換著形狀。我開始和女兒交談,告訴她爸爸明天要回水頭,女兒默不作聲,抱著爸爸的小手更用力了。深夜,女兒不肯睡去,激烈的掙扎,因為看不到爸爸,一直在那里哭泣,并且和媽媽哭訴爸爸離開了,直到被爸爸牽著手才肯踏實的睡去,眼淚的痕跡不僅留在自己的臉上,更深深的刻在爸爸的心上,有一種感動的疼痛,在爸爸的心上不停的刻畫。握著女兒的手,爸爸第一次在心里放聲大哭,痛快淋漓、肆無忌憚、歇斯底里。今天早上,遲遲不肯睡覺的女兒早早的醒來,爸爸昨天的告別把女兒的生物鐘徹底紊亂了,女兒在爸爸的懷里睡了一會兒,就不肯再睡。女兒不停的將自己珍愛的注注(裝在奶瓶里的飲料)舉到爸爸的嘴里,要爸爸喝;抱著爸爸的小手不停的輕輕拍打著爸爸的肩膀。天真的女兒希望通過這些舉動將爸爸留在身邊,每每回想至此,我都會為女兒的煞費苦心而無語凝噎。初秋的早晨有點寒意,和女兒在寂靜的清晨里看著秋天成熟的浸染,女兒因為對蔬菜地里采摘的人們很感興趣,又搖搖晃晃的走過去仔細地看,不知不覺的就尿了出來。我假裝生氣的走過去,輕輕的開玩笑的打女兒的屁股,脆弱而敏感的女兒竟然哭了起來,我知道那是女兒不忍離別的淚水和預感離別越來越近的淚水。女兒坐在爸爸的車里,研究著方向盤、檔位、收音機和置物盒里的筆及硬幣,行程已經擺到眼前,女兒像爸爸的淚水,呼之欲出。最終,妻子把女兒抱出駕駛室,要去長橋打疫苗,女兒掙扎著不肯離開。爸爸的心中早已下起了滂沱的大雨,一直不肯停歇。女兒啊,爸爸的心因為你變得無比的脆弱和不可觸動,你對爸爸的依賴和愛爸爸該怎樣表達出來呢?只有蒼白和傷感浮上心頭。走在收獲的路上,爸爸若有所失的迷惘和天倫之樂的甜蜜交替的瘋長,我們的院子里,一片秋的金黃。若干年后,這種金黃還散發著歷久彌香的味道,爸爸被這味道一次次的感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