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葉漫新像往常一樣走出家門,踏入1990年香江那充滿煙火氣的街頭。街邊的茶餐廳早已座無虛席,阿公阿婆們圍坐在一起,喝著熱氣騰騰的奶茶,吃著剛出爐的菠蘿油,粵語交談聲此起彼伏。葉漫新在街邊的報攤買了一份報紙,隨意掃了一眼頭條,便朝著警局走去。她跳上叮叮車,車身叮叮當當的聲響和街道上嘈雜的人聲混在一起,沿途她看到騎樓外墻爬滿了斑駁的青苔,墻皮脫落處露出歲月的痕跡,街邊賣花的小攤上,五顏六色的花朵爭奇斗艷,花香彌漫在空氣中。
凌晨五點的啟德碼頭籠罩在咸腥的霧氣中,李宗克撬開生銹的集裝箱門時,金屬摩擦聲驚飛了棲息在起重機上的海鷗。柴油與海藻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丁馳捂住口鼻,手電筒光束照亮了角落里那輛失蹤的凍肉車。
“找到了!”丁馳的驚呼在集裝箱內回蕩。凍肉車輪胎上沾著深水埗特有的紅粘土,車門把手處有明顯的血跡殘留。高成松的紫外燈掃過車廂內壁,瞬間浮現出大片熒光反應——呈噴濺狀的血跡被拙劣地擦拭過,在凹槽處凝結成詭異的藍綠色光斑。
葉漫新戴上橡膠手套,指尖剛觸碰到車門把手,幻象就如潮水般涌來:陳大強用斬骨刀劈砍尸體時,副駕駛座上有人正在記錄時間——那只握著鋼筆的手腕內側,有個船錨形狀的刺青。
“兩種纖維。”林慕雪從冰柜縫隙拈出一根藍色棉線,“這種靛藍色工裝布料與陳大強的制服匹配。”她又夾起一根灰白色纖維,“而這種帆布材質...”她將樣本舉向逐漸亮起的天光,“帶有船用潤滑劑特有的硫化物氣味。”
遠處傳來渡輪的汽笛聲,驚散了集裝箱頂棚上凝結的露水。一滴水珠正落在凍肉車擋風玻璃的某處污漬上,葉漫新突然瞇起眼睛——那不是什么污漬,而是半個模糊的指紋。
結束碼頭的勘查后,葉漫新和同事們坐上警車返回警局。坐在警車上,葉漫新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街道。天色漸亮,街道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有穿著制服的學生,也有提著菜籃的主婦。街邊的店鋪陸續開門營業,店主們忙著打掃門口,擺放貨物。回到警局后,葉漫新回到自己臨窗的辦公室。她坐在辦公桌前,稍作休息,望向窗外,看到街邊的電車緩緩行駛,軌道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街道上的霓虹燈還未熄滅,與初升的太陽形成一種奇妙的光影對比。不遠處的報刊亭老板正忙碌地整理著新到的報紙和雜志。
上午十點十五分,重案組會議室的百葉窗將陽光切割成一道道慘白的條紋,正好落在《東方日報》頭版陳大強猙獰的面部特寫上。警司的咖啡杯在報紙上留下一圈褐色的漬痕,將“冤案?”兩個黑體字暈染得愈發刺目。
“解釋。”警司的指節叩擊著桌面,聲音像生銹的鐵門鉸鏈。空調出風口的灰塵被氣流卷起,在投影儀的光柱里紛飛如雪。
湯實倫的鍍金都彭打火機在指間轉過三圈,“咔嗒”一聲停在桌面上。他起身時,定制西裝的袖口露出百達翡麗古董表的表盤——時針與分針正好形成132度的夾角。
“兩個關鍵物證。”他按下遙控器,投影儀顯示出凍肉車方向盤的特寫照片,指紋紋路在紫外線下呈現出詭異的藍綠色。“張志勇的右手食指指紋,與方向盤9點鐘方向的殘留完全吻合。”他的鋼筆尖精準地點在照片某處,“注意這個三角紋路的分叉角度——與碼頭人事檔案里的指紋卡完全一致。”
陳光耀突然扯開領帶,阿瑪尼西裝的墊肩在椅背上摩擦出聲。“這只能證明他碰過車。”他翻開法證報告,“但8月15日晚陳大強確實在碼頭卸貨,監控雖然被貨輪擋住,但二十多個工人都能作證。”
投影儀切換到下一張照片:并列放置的兩組纖維樣本。高成松的老花鏡鏈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輕輕晃動,“左邊是陳大強工裝褲的纖維,右邊是凍肉車駕駛座提取的。”他調整偏振光顯微鏡的對比圖,“不僅紡線紋路相同,更關鍵的是——”他指向纖維截面的熒光反應,“都含有苯甲酸鈉與魚血蛋白的復合物,這種防腐配方是‘永發魚市’的獨門秘方。”
葉漫新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悄悄觸碰證物袋里的纖維,幻象中浮現出陳大強和張志勇在魚市冷庫交談的畫面,背景里“周氏藥材”的冷藏車正吐出白霧。
“雞爪與鴨掌的溯源報告。”馬小艷推過一疊文件,美甲上的碎鉆在陽光下閃爍。“都采購自‘周記燒臘’,用的是魚市員工內部折扣。”她翻到采購單簽名頁,“筆跡鑒定顯示,雖然刻意模仿,但‘強’字最后一筆的收鋒角度暴露了代簽人——正是張志勇。”
丁馳突然吹了聲口哨,薄荷糖在齒間咔咔作響。“所以一個買食材,一個開車?”他轉著鋼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投影儀切換到法醫時間軸。林慕雪的白大褂袖口還沾著些許尸檢時的血漬。“根據凍尸解凍后的尸斑形態反推。”她的手術刀尖點在圖表上,“兇手必須在21:00前完成拋尸,才能形成現場發現的二次尸斑。”
葉漫新的筆記本上畫著復雜的計算公式。“如果陳大強21:30確實在碼頭卸貨...”她將草稿推向桌中央,“那么從城寨到碼頭至少需要40分鐘車程,他根本來不及在21:00前拋尸。”
會議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壓縮機的嗡鳴。警司的咖啡杯懸在半空,一滴液體落在陳大強的照片上,正好覆蓋了他右眉的那道疤。
“除非——”湯實倫的鋼筆在“周氏藥材”貨運單上畫了個圈,“有人幫他偽造了時間戳。張志勇作為碼頭維修工,完全有能力篡改監控時間碼。”
窗外突然傳來游行隊伍的喧嘩,抗議者的喇叭聲刺破玻璃:“警方無能!釋放無辜!”《東方日報》的記者正將攝像機對準警局大樓,鏡頭反光在會議室白板上游移,像一只窺探的眼睛。
案情分析會結束后,葉漫新和同事們立刻展開行動,準備前往啟德碼頭維修站抓捕張志勇。她和丁馳、陳光耀等人坐上警車,一路上,葉漫新望著窗外,街邊的店鋪琳瑯滿目,有賣各種雜貨的小鋪,也有擺滿時尚服裝的服裝店,還有賣唱片的音像店,從里面飄出Beyond激情澎湃的歌聲。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啟德碼頭維修站。
正午的啟德碼頭維修站籠罩在柴油與海鹽的刺鼻氣味中。乙炔切割的藍白色火焰在昏暗的輪機艙內忽明忽暗,將張志勇佝僂的背影投映在銹跡斑斑的艙壁上,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他工裝褲膝蓋處的灼痕在火光中泛著焦黑的光澤,右手腕內側的船錨刺青隨著他調整乙炔槍的動作時隱時現。
“張志勇!警察!”
丁馳的吼聲從艙口傳來時,張志勇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左手條件反射般推了推眼鏡——這個動作的頻率依然是每分鐘72次,與審訊室里如出一轍。但下一秒,他的右手已經握住乙炔槍的閥門,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葉漫新第一個沖下舷梯,帆布鞋底在沾滿油污的金屬臺階上打滑。她聞到了危險的氣息——不是來自乙炔槍,而是來自張志勇身后那排柴油桶。幻象突然閃現:藍白色的火舌舔舐過金屬桶身,爆發的熱浪將所有人掀翻...
“小心油桶!”她的警告與乙炔槍的嘶鳴同時響起。
一道刺目的火舌從槍口噴涌而出,在空氣中劃出致命的弧線。高溫瞬間引燃了滲漏的柴油,橙紅色的火球在密閉艙室內膨脹。葉漫新被氣浪掀翻,后腦重重撞在管線架上。在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張志勇扭曲的面容在火光中晃動——他右腕的船錨刺青正在淌血,鮮血滴落在工具箱敞開的夾層里,那里露出一角泛黃的報紙。
陳光耀的西裝外套著了火,但他仍像頭蠻牛般沖向張志勇。兩人在滿地油污中翻滾扭打,阿瑪尼西裝與工裝褲都被染成骯臟的褐紅色。張志勇的眼鏡飛了出去,鏡片在高溫中爆裂,但他的手依然死死抓著乙炔槍的軟管。
“你他媽瘋了?”陳光耀的拳頭砸在對方顴骨上,指節沾上了船錨刺青滲出的血,“這玩意兒能炸平半個碼頭!”
張志勇突然咧開嘴笑了,門牙缺了一角的口腔里噴出血沫:“阿強說得對...你們差佬永遠不懂...”他的右手痙攣般抓向腰間,工裝褲口袋里露出半截黃符紙。
湯實倫的皮鞋精準地踩住那只手腕。鍍金都彭打火機從他指間滑落,在油污中滾了幾圈,金屬外殼反射著跳躍的火光。“周氏藥材的冷藏車,”他的聲音比乙炔槍的火焰還冷,“三年前8月15日,停在魚市后巷。”
張志勇的身體突然僵直,腕上的血在湯實倫的皮鞋底暈開一片暗色。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混著碼頭工人的潮州話叫罵。一滴燃燒的柴油從天花板滴落,正好落在敞開的工具箱里——那張泛黃的報紙頭條赫然是《魚市女工慘死碎肉機》,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今天。
在碼頭經歷一番驚心動魄的抓捕行動后,張志勇被制服,葉漫新等人也受了傷。葉漫新在同事的攙扶下,坐上警車前往瑪麗醫院進行檢查和治療。坐在警車上,葉漫新望著窗外,街道上的行人紛紛駐足,看著這輛呼嘯而過的警車,臉上露出驚訝和好奇的神情。街邊的紅綠燈閃爍著,車輛在馬路上有序地行駛。不久后,他們到達了瑪麗醫院。
瑪麗醫院走廊的消毒水氣味被窗外飄來的當歸藥香割裂。張志勇右腕纏著的繃帶滲出暗紅,在雪白床單上勾勒出一只殘缺的船錨形狀。他左手推眼鏡的頻率降到了每分鐘63次,鏡片后的眼白布滿血絲,像被漁網勒住的金槍魚眼。
“船錨刺青。”湯實倫翻開檔案的動作很輕,紙張摩擦聲卻讓張志勇的右眼皮跳了一下。“水手幫1990年入會標記。”他的鋼筆尖點在照片某處,“三年前陳小梅出事當天,‘永豐號’的輪機日志顯示你在魚市碼頭加過柴油。”
葉漫新注意到張志勇的左手突然攥緊床單,指節發白。窗外晾曬的中藥紗布在風中翻飛,投下的陰影正好掠過他腕上的繃帶。她悄悄觸碰床尾的金屬欄桿,幻象閃現:年輕女孩被推進碎肉機前,曾死死抓住過某個人的手腕,指甲在船錨刺青上留下四道血痕...
“我有三十個工友證明案發時在修船。”張志勇的聲音突然拔高,像生銹的絞盤轉動,“監控也能證明!”
“監控顯示你1:15離開輪機艙。”葉漫新將放大的截圖推到他面前。照片中穿工裝褲的身影右腕處有個模糊的光斑,在紫外線下會顯現船錨輪廓。“碼頭西側攝像頭1:23拍到這個,而從這里走到西側至少需要12分鐘。”
病房的掛鐘突然報時,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張志勇的瞳孔隨著鐘聲收縮成針尖大小,左手推眼鏡的動作變得紊亂。湯實倫的鍍金打火機適時地“咔嗒”一響,金屬聲像子彈上膛。
“時間差。”湯實倫從檔案袋抽出一張泛黃的輪機日志,“你篡改了‘海洋榮耀號’的監控時間碼,讓它比實際時間快了8分鐘。”他的鋼筆尖停在某行記錄上,“就像三年前你在‘永豐號’上做的那樣。”
張志勇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腕上的繃帶滲血面積擴大。走廊盡頭傳來推車的金屬碰撞聲,混著護士用粵語抱怨換藥太忙的嘀咕。一滴汗從他太陽穴滑落,正好滴在檔案照片上——那是凍肉車工具箱里發現的舊報紙,頭條標題《魚市女工慘死碎肉機》被汗漬暈開,露出下面小字的船期公告。
“阿強他妹...”張志勇的喉結滾動,突然改用潮州話咕噥了句什么。窗外的晾衣繩突然斷裂,中藥紗布像招魂幡般飄落。葉漫新看到他左手小指無意識地抽搐——與陳大強敲桌面的節奏完全同步。
湯實倫突然俯身,將嘴湊近張志勇滲血的繃帶:“陳小梅不是意外。”他的氣息吹動繃帶纖維,“她指甲縫里的皮屑,正好能驗出你的DNA。”
走廊燈光突然閃爍,將病床上的人影投在墻上的醫療海報上,扭曲成跪地求饒的形狀。遠處太平間推車的滾輪聲由遠及近,像某種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