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葉漫新就走出了家門，踏入1990年充滿煙火氣的香江街頭。街邊的早點攤前已經圍滿了人，阿公阿婆們坐在小馬扎上，喝著滾燙的豆漿，吃著噴香的腸粉，用粵語閑聊著。葉漫新在路邊的報攤前稍作停留，簡單掃了一眼報紙的頭條，便朝著警局走去。她跳上叮叮車，車身叮叮當當的聲音和街道上嘈雜的人聲交織在一起，沿途她看到街邊騎樓的外墻上掛著彩色的廣告牌，賣花的小攤前擺放著嬌艷欲滴的花朵，花香隨著微風飄散。

葉漫新來到警局后，和湯實倫一起前往審訊室，準備對陳大強進行審訊。坐在警車上，葉漫新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街道。上班族們腳步匆匆，手里拿著早餐，趕著去上班。街邊的電線桿上貼著各種海報，有電影宣傳，也有商家的促銷廣告。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單向玻璃映出陳大強那張布滿疤痕的臉。他坐在鐵椅上，雙手銬在桌面，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湯實倫推門而入，身后跟著葉漫新。

“陳大強，1990年7月28日凌晨，你在哪里？”湯實倫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一把鈍刀，緩緩切入。

陳大強抬起眼皮，冷笑一聲：“差佬，我講過了，那晚我在碼頭卸貨，監控都拍到啦。”

葉漫新站在一旁，指尖輕輕敲擊著記錄本。她注意到陳大強的左手小指在桌面無意識地敲擊——噠、噠、噠——節奏與張志勇在隔壁審訊室的動作一模一樣。

湯實倫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陳大強面前：“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上是張志勇，右手腕的船錨刺青清晰可見。陳大強的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恢復冷漠：“不認識。”

“是嗎？”湯實倫又拿出一張照片——凍肉車駕駛座下的工牌，上面沾著陳小梅的血跡。

陳大強的呼吸驟然急促，額角青筋暴起。

葉漫新突然開口：“張志勇已經招了。”

陳大強猛地抬頭，眼神兇狠：“他講什么？”

“他說——”葉漫新故意停頓，觀察他的反應，“是你教他做第二單案的。”

陳大強的拳頭砸在桌面，手銬嘩啦作響：“放屁！他明明——”

話音戛然而止。

湯實倫嘴角微揚，按下錄音機。揚聲器里傳出張志勇的聲音，經過剪輯后只剩下關鍵片段：“……阿強教我點做……凍柜第三排……”

陳大強的臉色瞬間煞白。

與此同時，在隔壁審訊室，張志勇正和陳光耀、李宗克對峙著。張志勇翹著二郎腿，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臉上帶著譏諷的笑。陳光耀和李宗克坐在他對面，臉色陰沉。

“阿sir，你們冇證據就拉人，小心我投訴啊。”張志勇懶洋洋地說道。

李宗克冷笑：“你右手腕的刺青，和凍肉車方向盤上的指紋匹配。”

張志勇聳肩：“我系碼頭維修工，摸過幾輛車好正常啦。”

陳光耀突然拍桌：“那你解釋下，為什么林阿鳳的胃里有你常去的燒臘店的鴨掌？”

張志勇的笑容僵住。

就在這時，揚聲器里突然傳出陳大強的聲音，經過剪輯后顯得格外陰冷：“……阿勇幫我造不在場證明……第二單案系我教他做嘅……”

張志勇猛地站起身，手銬嘩啦作響：“他媽的陳大強！你出賣我？！”

審訊結束后，葉漫新回到警局自己臨窗的辦公室。她坐在辦公桌前，望向窗外，看到街邊的電車緩緩行駛，軌道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街道上的人們來來往往，有提著菜籃的主婦，也有玩耍的孩童。不遠處的報刊亭老板正忙碌地整理著新到的報紙和雜志。之后，葉漫新前往重案組會議室，和同事們一起梳理案件。

會議室的白熾燈在悶熱的午后顯得格外刺眼，風扇嗡嗡轉動，卻驅散不了空氣中凝滯的緊張感。湯實倫站在白板前，指節敲了敲貼滿照片和證物報告的墻面，聲音低沉而清晰：

“各位，現在案情已經明朗，但我們需要理清每一個細節，確保法庭上不會給辯方任何翻盤的機會。”

白板上，兩張死者照片并排貼在一起——林阿鳳和第二個受害者，兩人的尸體都被殘忍分尸，內臟被替換成動物器官，無名指分別被換成雞爪和鴨掌。旁邊貼著陳大強和張志勇的檔案照，兩人的眼神同樣陰鷙，眉宇間隱約有幾分相似。

葉漫新坐在會議桌旁，手里捧著一杯凍檸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的冷凝水珠。她的目光落在白板上那張陳小梅的舊照上——一個扎著馬尾的年輕女孩，笑容燦爛，與凍肉車里發現的工牌照片形成鮮明對比。

“陳大強的妹妹，陳小梅，三年前在魚市工作，負責記賬。”湯實倫拿起一份泛黃的檔案，“官方記錄是‘意外墜入碎肉機’，但當時的尸檢報告里，法醫發現她的后腦有凹陷性骨折，與乙炔槍管的弧形截面吻合。”

丁馳吹了聲口哨，手指敲著桌面：“所以根本不是意外，是謀殺？”

“沒錯。”湯實倫點頭，“魚市老板劉主任用錢擺平了這件事，司法系統沒立案，陳大強申訴無門，只能自己報仇。”

陳光耀雙臂抱胸，眉頭緊鎖：“那林阿鳳呢？她只是個會計，跟陳小梅的死有什么關系？”

葉漫新放下杯子，輕聲開口：“林阿鳳是魚市的財務，當年陳小梅的死，她很可能知情，甚至參與了掩蓋。”她頓了頓，“陳大強殺她，一是滅口，二是報復。”

王成旺嘆了口氣，摘下老花鏡揉了揉鼻梁：“那第二具尸體呢？手法類似，但細節不同。”

“張志勇是共犯。”湯實倫走到白板另一側，指著兩張現場照片對比，“第一具尸體被冷凍過，尸斑顯示解凍時室溫低于15℃，符合凍肉車的環境；而第二具尸體舌骨骨折，是活體扼殺，死后才被分尸——這說明兇手不同。”

李宗克翻看著法醫報告，突然抬頭：“等等，第二具尸體的內臟被替換成豬下水，而張志勇在碼頭工作，經常接觸漁船和凍貨，豬下水可能是從走私凍肉里取的。”

“沒錯。”湯實倫點頭，“陳大強犯下第一案后被抓，張志勇為了制造‘真兇仍在外面’的假象，模仿作案，想幫陳大強脫罪。”

會議室一時沉默，只有風扇的嗡鳴和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葉漫新看著白板上的線索鏈，腦海中閃過幻象中的畫面——昏暗的凍庫里，陳大強用乙炔槍抵著林阿鳳的喉嚨，而張志勇站在陰影中，手腕上的船錨刺青泛著暗紅色的光。

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還有一個關鍵點——陳小梅的尸體。”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她。

“陳大強在供述里提到，他找到妹妹時，‘只剩這個’——指的是工裝殘片。”葉漫新指向證物袋里的染血碎布，“但凍肉車的冰柜里，第三排最下層的‘鯊魚翅’柜門后，還有東西。”

湯實倫眸光一沉：“陳小梅的骸骨。”

葉漫新點頭：“張志勇在柜門標簽下刻了‘癸酉’符咒，道教里這是鎮壓亡魂的咒文——他們不僅殺了人，還試圖讓死者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王成旺搖頭嘆息：“兩個癲佬，一個為妹報仇，一個講義氣，結果越陷越深。”

丁馳突然咧嘴一笑：“不過他們沒想到，我們有個‘罪惡克星’。”他朝葉漫新眨了眨眼。

陳光耀冷哼一聲，但沒再像以前那樣出言諷刺。

湯實倫合上文件夾，聲音沉穩：“明天一早，我們去碼頭凍肉車打撈陳小梅的遺骸，同時整理所有證據移交律政司。”他環視眾人，“這次，我們要讓劉主任也付出代價。”

會議結束，眾人陸續離開。葉漫新站在窗前，望著樓下街市熙攘的人群。賣魚蛋的阿婆正掀開蒸籠，熱氣騰騰的白霧升騰而起，與夕陽的余暉交織在一起。

香江的市井依舊熱鬧，而陰影中的罪惡，終將被日光灼燒殆盡。

晚上7點15分，葉漫新和湯實倫再次來到審訊室，繼續對陳大強進行審訊。他們坐在警車上，看著外面的街道，車輛川流不息，街邊的霓虹燈閃爍著，各種店鋪琳瑯滿目。很快，他們就到達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在陳大強青白的臉上投下冷硬的陰影。他雙手被銬在金屬桌面上，指節因長時間緊握而泛著紫紅色。湯實倫坐在他對面，黑色西裝袖口露出一截銀灰色的腕表，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陳大強，“湯實倫將一疊照片推過桌面，“這是今早在碼頭凍柜里找到的。“

照片上是法醫正在清理的人體骸骨，灰白的指骨仍死死摳著凍柜內壁，留下五道深深的劃痕。葉漫新站在單向玻璃后，看到陳大強的喉結劇烈滾動，右眉那道蜈蚣狀的疤痕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阿妹......“他嘶啞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她最怕黑......“

審訊室外，李宗克正拿著最新化驗報告快步走來：“葉師姐，骸骨牙齒記錄和失蹤人口檔案比對上了，確實是陳小梅。后腦的骨折痕跡——“

玻璃內側突然傳來“咚“的悶響。陳大強的額頭重重砸在桌面上，手銬鏈條嘩啦作響。當他再抬頭時，通紅的眼眶里滾出混濁的淚水：“劉永昌那個冚家鏟！阿妹只是發現他們用碎肉機處理走私金槍魚......“

時間倒回三年前·深水埗魚市

凌晨三點的魚市燈火通明，陳小梅蹲在碎肉機旁記錄貨號。她突然停下鋼筆，皺眉翻開賬本反復核對——本月第七次出現“鯊魚翅“這個條目，但冰柜里根本沒有這批貨。

“阿梅，看什么呢？“劉永昌的鱷魚皮鞋出現在視線里。

當陳小梅指著賬本提出質疑時，這個總是笑瞇瞇的魚市老板突然掄起乙炔槍砸向她后腦。她最后的記憶是滾燙的金屬管抵在太陽穴上，劉永昌對著趕來的工人說：“意外墜機，都看見了？“

審訊室內

“我在凍柜里找到她時......“陳大強的手銬深深勒進腕肉，“阿妹的指甲全翻起來了......她醒過來過......“

隔壁審訊室突然傳來椅子倒地的巨響，張志勇的吼聲透過通風管道傳來：“放你媽的屁！明明是劉永昌動的手！“

湯實倫不動聲色地按下錄音機，提前剪輯好的審訊片段從揚聲器流出：“......阿勇把林阿鳳的內臟藏在......“

“你收聲啊！“陳大強突然暴起，手銬在桌沿刮出刺耳聲響，“林阿鳳那個八婆幫著做假賬！我割她手指時，她哭得比殺豬還響——“

話音戛然而止。陳大強僵在原地，冷汗順著太陽穴滑到下巴。湯實倫輕輕合上鋼筆帽，“咔嗒“一聲在死寂中格外清脆。

“繼續。“他翻開新的筆錄紙，“張志勇為什么幫你？“

陳大強盯著自己指甲縫里干涸的血漬，突然笑了：“他是我細佬......同母異父的。“抬起被淚水糊住的眼睛，“那個傻仔，我說要鎮住阿妹的冤魂，他就在每具尸體上刻'癸酉'......“

隔壁審訊室

張志勇正用帶著船錨刺青的手腕猛捶桌面：“阿強根本不知道第二單案！那晚我在維修站偷了柴油添加劑——“他突然僵住，聽到通風管傳來陳大強的聲音：“......阿勇幫我造不在場證明......“

“丟你老母！“張志勇一腳踹翻審訊椅，“明明是你教我往尸體塞鴨掌！“他扯開衣領露出胸膛的船錨紋身，錨尖處滲著血絲的“癸酉“二字清晰可見，“大佬說這樣阿妹才能安息......“

監控室

葉漫新看著兩個審訊室的實時畫面，陳大強佝僂的背影像條老狗，而張志勇正用頭撞著防撞軟墊。她摸向口袋里的陳小梅工牌照片，邊緣還沾著凍柜里的霜花。

“結案了。“湯實倫不知何時站在身后，遞來一杯冒著熱氣的阿華田，“明早去魚市抓劉永昌。“

透過氤氳的熱氣，葉漫新看見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燈火次第亮起，一艘渡輪正鳴著汽笛駛向九龍碼頭。而在警署地下室，陳小梅的骸骨終于被裝進裹尸袋，法醫輕輕合上了她仍維持抓撓姿勢的指骨。

翌日清晨，葉漫新和湯實倫等人來到啟德碼頭，打撈陳小梅的骸骨。葉漫新站在碼頭邊緣，海風裹挾著咸腥味掠過她的發梢。打撈隊正在凍肉車的冰柜里搜尋。

湯實倫走到她身旁，遞來一杯絲襪奶茶：“飲啖先，通宵冇睡。”

葉漫新接過，溫熱透過紙杯傳到掌心。她輕聲問：“點解你會信我？關于凍尸解凍速率的推理。”

湯實倫望著遠處的海平面，淡淡道：“科學嘅嘢，我唔識，但我信證據。”他頓了頓，“同埋……你睇到嘅嘢，比別人多。”

葉漫新心頭一跳，但湯實倫已經轉身走向警車，背影挺拔如刀。

上午8點，葉漫新來到新記茶餐廳。她走在路上，看著街邊的店鋪陸續開門營業，招牌上的霓虹燈閃爍著，有賣各種雜貨的小鋪，也有擺滿時尚服裝的服裝店，還有賣唱片的音像店，從里面飄出Beyond激情的歌聲。很快，她就到達了新記茶餐廳。

葉漫新推開茶餐廳的玻璃門，熟悉的奶茶香和菠蘿油的熱氣撲面而來。明仔正用吸管在桌面擺出“人體骨骼圖”，抬頭沖她笑：“家姐，今日頭條系你破案啊！”

葉爸從廚房探出頭，手里端著剛出爐的蛋撻：“阿女，食個蛋撻先，熱辣辣！”

葉漫新咬了一口，酥皮在齒間碎裂，甜香彌漫。窗外，叮叮車緩緩駛過，晨光灑在街邊賣魚蛋的阿婆身上，蒸汽氤氳中，香江的市井氣息鮮活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