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8月29日清晨6點15分,香江警署重案組辦公室。葉漫新推開玻璃門,瞧見湯實倫已經坐在會議桌前,面前攤著電視臺的建筑藍圖。晨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一道道條紋狀的光影,手邊的咖啡杯正升起裊裊熱氣。
“早,湯sir。”葉漫新放下背包,從里面拿出一個保溫盒,“我媽做的菠蘿油,要嘗嘗嗎?”湯實倫抬頭,目光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問道:“通宵了?”“查了些資料。”葉漫新打開保溫盒,黃油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她沒說自己凌晨三點還在翻找1989年的股災報道。湯實倫拿起一個菠蘿油,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她的手指。剎那間,葉漫新眼前閃過一個畫面:昏暗的機房,老式錄像機正在倒帶,蒼老的手指按下剪輯鍵......
“怎么了?”湯實倫注意到她的恍惚。“沒...沒什么。”葉漫新急忙收回手,“我在想錄像帶的事。”
上午8點,香江財經電視臺技術部。高成松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將主控室的錄像帶放入播放器。屏幕上立刻出現方志明在直播間的畫面。“看這里。”高成松按下暫停鍵,指著波形監視器說道,“正常直播的音頻波形會有細微波動,但這三個機位的波形完全一致。”丁馳湊近屏幕,鼻尖都快貼上去了:“大佬,這怎么看出來的啊?”湯實倫拿起另一盤帶子:“因為真正的直播會有環境雜音,而這個......”他按下播放鍵,畫面中方志明突然抽搐倒地,“太干凈了。”葉漫新悄悄觸碰控制臺按鈕,又一個畫面閃現:深夜的機房,張伯年佝僂著背剪輯錄像帶,桌上擺著兒子照片......
“葉警官?”高成松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能幫忙記錄一下時間碼嗎?”“啊,好的。”葉漫新拿起記事本,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等等,導播間的監控顯示,案發時張伯年在調試設備?”湯實倫立即調出對應錄像:畫面中,張伯年確實站在控制臺前,右手小指上的銅頂針在燈光下微微發亮。“這就奇怪了。”湯實倫皺起眉頭,“如果他在導播間,又是誰剪輯的錄像帶?”
化妝間里,發型師阿玲正往頭上噴發膠。“張師傅?”她撇了撇嘴,“那個怪老頭最近總加班,說是要‘調試新設備’。”葉漫新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的創可貼:“你的手怎么了?”“昨天幫周小姐找耳環,被儲物柜劃的。”阿玲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你們別告訴別人...我其實看見張師傅半夜在機房搗鼓什么。”“具體什么時候?”湯實倫立即追問。“就...大前天晚上吧。”阿玲回憶道,“我回來拿忘帶的錢包,看見機房的燈還亮著。”葉漫新和湯實倫交換了一個眼神。走出化妝間時,走廊盡頭一個佝僂身影一閃而過。“張伯年!”湯實倫喊道,那人卻加快腳步拐進了樓梯間。
中午12點30分,尖沙咀麗新洗衣店。老板娘正用潮州話罵著學徒,見警察進來立刻換上笑臉:“阿sir,又有什么能幫到你們?”葉漫新出示搜查令:“我們需要查看上周三的收衣記錄。”賬本很快被找出來,李宗克指著其中一行:“這里,‘方先生西裝一套’,備注‘急洗,勿燙內襯’。”“記得送衣服的人什么樣嗎?”葉漫新問。老板娘撓撓頭:“戴鴨舌帽,說話慢慢吞吞的...”她突然拍手,“對了!他付錢時掉出張照片,是個后生仔。”葉漫新心跳加速:“照片上的人是不是...”“穿著西裝站在大學門口。”老板娘點頭,“那老坑趕緊撿起來,跟寶貝似的擦了又擦。”走出洗衣店,熱浪撲面而來。李宗克擦著汗:“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是張伯年了。”“還差關鍵證據。”葉漫新瞇眼望向馬路對面的證券行,“我們去查查那個股票賬戶。”
中環永隆證券交易大廳,電子屏上的數字不斷跳動。經理擦著汗解釋:“這個賬戶是用張永隆身份證開的,但操作人明顯是個老手,專挑冷門時段交易。”湯實倫翻看交易記錄:“案發前一天買入200萬股永隆實業,案發后立即拋售...”“不止。”經理指著另一行數據,“昨天下午他又做空,今天早盤暴跌時平倉,至少賺了500萬。”葉漫新突然想起什么:“能查查1989年10月的交易記錄嗎?”幾分鐘后,打印機吐出一長串記錄。葉漫新指著黑色星期一那天的數據:“張永隆賬戶當天虧損200萬...”她翻到下一頁,“第二天就被清空了。”“他兒子就是那天跳樓的。”湯實倫沉聲道。走出證券行時,天空飄起細雨。葉漫新站在廊檐下,望著雨中模糊的霓虹燈牌,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冷?”湯實倫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她。葉漫新搖頭,卻鬼使神差地接過外套。當她的手指碰到面料時,又一個畫面閃現:昏暗的公寓里,張伯年正往西裝內襯縫入一個小膠囊......
“湯sir!”她猛地抬頭,“我知道毒藥藏在哪了!”
下午3點20分,警署法醫室。林慕雪正在解剖臺前忙碌,見他們進來,舉起一個證物袋:“找到毒源了。”袋子里是一個黃豆大小的膠囊殘片,黏在西裝內襯的接縫處。“精妙的手法。”林慕雪贊嘆道,“縫在腋下位置,隨著肢體運動慢慢溶解。”高成松補充:“檢測出氰化鉀,與死者體內毒物一致。”“能證明是張伯年縫的嗎?”湯實倫問。“這個可以。”林慕雪又拿出一個密封袋,里面是一根縫衣針,“從他公寓搜出的,針尖檢測出相同毒物。”葉漫新盯著那根針,突然想起什么:“湯sir,張伯年兒子是怎么死的?”“跳樓,怎么了?”“法醫報告提到他有長期服用抗抑郁藥。”葉漫新回憶道,“氰化物是不是...”“常用來合成某些藥物!”林慕雪眼睛一亮,“我馬上查成分比對!”
傍晚6點,重案組辦公室。陳光耀將監控截圖貼在白板上:“問題來了,案發時張伯年確實在導播間,那誰在剪輯錄像帶?”“會不會有同伙?”丁馳咬著鉛筆問。葉漫新搖頭,走到白板前指著時間碼:“看這里,導播間監控有0.5秒的跳幀。”她圈出畫面邊緣,“這個反光里能看到,張伯年其實是在操作延時設備。”湯實倫恍然大悟:“所以他提前錄好‘死亡畫面’,直播時用延時系統播放錄像?”“不僅如此。”葉漫新調出另一段監控,“你們看這個清潔工,走路姿勢很奇怪...”畫面放大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清潔工右手小指上,赫然戴著銅頂針!“張伯年假扮清潔工!”李宗克拍桌。
晚上8點15分,張伯年公寓樓下。雨越下越大,霓虹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扭曲的倒影。葉漫新跟著湯實倫悄悄接近那棟老舊唐樓,耳邊傳來對講機里丁馳的聲音:“目標在7樓,燈剛亮。”樓梯間彌漫著霉味和咖喱香。到達7樓時,湯實倫做了個手勢,示意葉漫新守在門口。破門而入的瞬間,他們看見張伯年正坐在電視機前,屏幕上播放著兒子生前的錄像。老人緩緩轉身,手里拿著一個相框。“差人終于來了。”他聲音嘶啞,目光落在葉漫新身上,“女警官,你很像阿隆的女朋友。”湯實倫亮出手銬:“張伯年,你涉嫌謀殺方志明......”“他該死!”老人突然激動起來,顫抖的手指指向電視,“阿隆就是聽了他那句‘投機者該死’才跳樓的!”葉漫新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的頂針已經發黑,想必是長期接觸毒物所致。“帶走。”湯實倫下令,卻在張伯年被押出門時低聲對葉漫新說,“查查他說的女朋友。”
晚上10點,審訊室。張伯年坐在鐵椅上,仿佛一夜之間又老了十歲。湯實倫將一杯熱茶推到他面前。“你兒子有個女朋友?”老人眼神閃爍:“阿隆走后,她就出國了...”葉漫新突然推門而入,將一份檔案放在桌上:“周美琪,25歲,曾在港大讀金融,是張永隆的學妹。”張伯年猛地抬頭,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慌。“有意思的是,”葉漫新繼續道,“她現在在電視臺工作,而且是方志明的未婚妻。”老人干枯的手指突然攥緊茶杯:“她...她答應過會照顧阿隆...”湯實倫乘勝追擊:“所以你利用她獲取方志明的行程?”審訊持續到凌晨。當張伯年終于崩潰,交代如何通過周美琪獲取死者西裝尺寸時,東方已經泛白。
早上6點,新記茶餐廳。葉漫新精疲力盡地推開門,發現湯實倫正坐在角落看報紙。晨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肩頭,桌上的絲襪奶茶還冒著熱氣。“結案了?”明仔從廚房探出頭。“差不多了。”葉漫新癱坐在椅子上,突然注意到湯實倫面前的菠蘿油只咬了一口,“不合口味?”湯實倫放下報紙:“太甜。”卻在她失望的表情中又拿起咬了一口,“但還不錯。”葉漫新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