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警署法證實驗室，1990年10月14日10:00

老吳將最后一片載玻片推進顯微鏡，摘下眼鏡時，眼角的皺紋里嵌著油垢樣本的反光：“所有人體組織的腌制時間都在12-24小時之間，和陳振邦的供述吻合。”他的白大褂袖口沾著褐色污漬，“最惡心的是，他居然在碎肉里加了嫩肉粉。”

葉漫新盯著顯微鏡下的肌肉纖維，那些被香料浸透的組織像極了寶發鋪櫥窗里的叉燒。她摸出薄荷糖，卻發現口袋里只剩包裝紙，只好從老吳的試劑架上拿了片檸檬含在嘴里——這是她穿越后養成的習慣，用酸味掩蓋血腥味。

“Madam，組長找你。”丁馳的聲音從實驗室門口傳來，他的警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菠蘿油包裝紙，“公關部的人也在，說要拍你和兇手的合照登報。”

“不去。”葉漫新皺眉，檸檬汁在舌尖炸開，“讓他們找李警員，他上鏡比較帥。”

“別啊！”丁馳急得跳腳，“光耀已經把記者堵在樓梯間了，說要給你爭取‘最佳破案女警’稱號......”

“丁警員。”湯實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去幫老吳整理報告，葉警司跟我來。”

警署榮譽室，10:30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香江警隊歷代功勛”的銅牌上織出條紋。葉漫新望著墻上的老照片，1960年代的警探們穿著卡其色制服，腰間別著老式左輪手槍，表情嚴肅得像是隨時要上戰場。

“陳振邦的精神病鑒定結果出來了。”湯實倫關上門，聲音放輕，“反社會人格障礙，無刑事責任能力爭議。”他的西裝領帶依舊歪著，卻是刻意為之——昨晚她在茶水間說“歪一點更有個性”，今早他特意沒對準領帶夾。

葉漫新轉身時，警服紐扣蹭到陳列柜玻璃：“他的童年經歷已經足夠解釋作案動機。”她想起深水埗舊居里的皮帶扣，那是兇手母親用來虐待他的工具，“對他來說，分尸不是殺人，是‘烹飪儀式’，是對母親否定的反抗。”

湯實倫凝視著她的側臉，晨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細碎的陰影：“你對犯罪心理的理解......”他頓了頓，選擇了更穩妥的措辭，“比教科書更生動。”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尖還殘留著檸檬的清香：“可能因為我相信，每個兇手都是自己童年的受害者。”這句話半真半假，卻在出口時，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共鳴。

審訊室，11:00

陳振邦蜷縮在鐵椅上，白背心換成了灰色囚服，顯得格外單薄。他盯著葉漫新胸前的警徽，忽然露出詭異的微笑：“葉警司，你知道嗎？你穿警服的樣子，特別像我母親臨終前穿的白大褂。”

她的手按在審訊記錄上，鋼筆尖刺破紙面：“你母親是廚師，不是醫生。”

“但她總說自己在‘料理生命’。”兇手的眼神飄向天花板，“她會把不聽話的食材扔進油鍋，聽它們‘滋滋’尖叫，就像我現在聽你說話的聲音......”

“夠了！”陳光耀推門而入，手里攥著最新的DNA報告，“林淑貞耳環上的皮膚組織確認是你的，還有什么可說的？”他的皮鞋尖踢到桌腿，發出沉悶的響聲。

陳振邦忽然大笑，笑得身體劇烈晃動：“對！是我......”他突然湊近葉漫新，壓低聲音，“‘今天的叉燒特別香’。”

葉漫新猛地起身，警服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弧線。她轉身時，看見湯實倫靠在單向玻璃旁，手里攥著她落在實驗室的薄荷糖包裝紙——那上面有她的指紋，和陳振邦收音機上的女性指紋驚人相似。

警署花園，12:15

噴泉水聲潺潺，葉漫新坐在長椅上，望著水池里的錦鯉。王成旺遞來一盒燒賣，包裝紙上印著“新龍記茶餐廳”的字樣：“趁熱吃，丁馳說你今早沒吃飯。”

“謝謝旺哥。”她接過燒賣，卻在看見蝦肉時想起陳振邦的碎肉擺盤，胃里一陣翻涌，“其實我......”

“我女兒小時候也怕血。”王成旺掏出佛珠，在指間緩緩轉動，“有次看見殺雞，躲在廁所哭了半小時。后來我告訴她，血是生命的印記，就像關公像前的香灰，都是要敬畏的東西。”

她抬頭看他，陽光穿過他鬢角的白發，在佛珠上投出溫柔的光暈：“所以你每天給關公上香，是在敬畏生命？”

“是在求心安。”他嘆了口氣，望向警署大樓，“當警察越久，越知道有些黑暗是擦不掉的，只能靠一口氣撐著，別讓它漫過心尖。”

葉漫新忽然想起更衣室鏡子上的血字，想起陳振邦說的“下一個就是你”，忽然伸手握住王成旺的手腕：“旺哥，以后出任務，我們一起走，好嗎？”

他愣住，隨即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傻姑娘，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重案組辦公室，14:30

李宗克正在白板上重建陳振邦的作案時間線，粉筆灰落在他的勞力士手表上：“根據收音機播放記錄，兇手每天分尸三小時，正好是《分飛燕》循環播放21次的時長。”

“21次？”丁馳瞪大雙眼，“這混蛋的生物鐘比鬧鐘還準！”

“因為他把分尸當成了‘日課’。”葉漫新翻開陳振邦的日記殘頁，“‘第十三次切片時，她的皮膚終于像叉燒醬一樣透亮’——這是他的‘烹飪筆記’。”

湯實倫推門進來，手里拿著英國傳回的DNA報告：“李炳雄刀上的血跡確認是舊傷，陳振邦的栽贓證據鏈完整。”他的目光掃過女主，“葉警司，陪我去趟油麻地小學吧，林淑貞的家人在等。”

油麻地小學，15:45

教室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林淑貞的母親捧著女兒的遺像，眼淚滴在鏡框玻璃上：“她說當老師是最干凈的職業......”老人的手背上布滿老年斑，指甲縫里還沾著粉筆灰，“怎么就......”

葉漫新遞去手帕，觸到老人顫抖的指尖。閃現畫面：陳振邦戴著白手套，將林淑貞的課本塞進冰柜，嘴角哼著《客途秋恨》。她迅速收回手，從口袋里摸出珍珠耳環盒子：“這是淑貞的耳環，您收好。”

“謝謝警察小姐。”老人擦淚，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個兇手......會遭報應的吧？”

“會的。”葉漫新輕聲說，警服袖口的檸檬香混著老人身上的皂角味，“法律會懲罰他，淑貞也會得到安息。”

湯實倫站在教室門口，望著她安慰老人的背影，忽然想起檔案里的記錄——葉漫新的穿越前身份是孤兒，從未提及家人。他摸出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她的同理心，或許源于另一種傷痛。

警署審訊室，17:00

“最后一個問題。”葉漫新盯著陳振邦手腕上的燙傷疤痕，“為什么選擇林淑貞？”

兇手抬頭，眼神空洞：“因為她總穿米色風衣，和我母親最后一件圍裙的顏色一樣。”他忽然笑了，“而且她的學生說，她的課像糖果一樣甜——糖果放進油鍋會怎樣呢？會變成焦糖，又脆又甜。”

她的鋼筆在“動機：替代母親”處重重劃過，墨點濺在兇手的囚服上。陳光耀在身后罵了句臟話，卻被王成旺輕輕按住肩膀。

“審訊結束。”湯實倫合上記錄本，“陳振邦，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的罪行，永遠不會被沉默。”

警署停車場，18:30

夕陽將警車染成金色，葉漫新靠在車門上，望著湯實倫走向政務司司長的黑色轎車。司長秘書搖下車窗，遞出一份文件，她隱約聽見“形象大使”“周年慶典”的字樣。

“Madam，給你。”李宗克忽然出現，遞來一個紙袋，“在茶水間看見你常吃的薄荷糖，順路買了。”他的耳尖發紅，迅速轉身離開，皮鞋在地面敲出慌亂的節奏。

紙袋里的薄荷糖包裝整齊，還附了張便簽：別總用酸味蓋苦味，甜的也不錯。——宗克

她笑了，拆開一顆放進嘴里。遠處，湯實倫結束對話，西裝領帶又歪了。他走向她時，夕陽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像道溫暖的屏障。

“政務司司長說，想邀請你參加下個月的警隊開放日。”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當然，如果你不想......”

“我去。”她打斷他，薄荷糖的清涼漫過喉嚨，“但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他挑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得教我打領帶。”她看著他歪斜的領帶，嘴角上揚，“畢竟......形象大使旁邊站著個領帶歪掉的高級督察，不太好看。”

他愣了愣，隨即笑出聲，笑聲里帶著釋然：“成交。不過作為交換......”他頓了頓，目光灼灼，“你得告訴我，為什么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細節。”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卻在這時，丁馳的喊聲從辦公樓傳來：“組長！Madam！旺哥說今晚去新龍記慶功，他請客！”

“來了！”她轉身回應，警服裙擺揚起細碎的塵埃。湯實倫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樓梯口，才伸手摸了摸歪掉的領帶——這次，他決定不糾正它。

油麻地新龍記茶餐廳，19:45

“敬油麻地碎尸案告破！”丁馳舉起啤酒瓶，“敬Madam的神推理！”

“敬組長的領導有方！”陳光耀跟著起哄，卻不小心打翻了醋壺。

王成旺笑著給大家添茶：“別光顧著喝，多吃菜，這家的避風塘炒蟹最正宗。”他的保溫杯里泡著枸杞和紅棗，“我女兒說，吃螃蟹要配姜茶，驅寒。”

葉漫新咬著蟹鉗，聽著他們的喧鬧，忽然覺得眼眶發酸。李宗克坐在對面，假裝專注地剝蝦，卻在她看向他時，悄悄推來一碟姜茶——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分享熱飲。

湯實倫坐在她斜對面，領帶依舊歪著，卻在丁馳調侃“組長該找個女朋友教打領帶”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臉。她假裝沒看見，低頭喝姜茶，卻被暖流燙到舌尖——原來甜的，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