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huán)裁判司署,1990年10月18日09:00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陳振邦的囚服上投下斑駁光影。葉漫新坐在證人席,警服第二顆紐扣特意系緊,遮住鎖骨處未愈合的劃傷。她望著被告席上的兇手,他正對著旁聽席微笑,仿佛坐在寶發(fā)鋪的收銀臺前。
“請證人描述現(xiàn)場勘查情況。”主控官推了推眼鏡,聲音在空曠的法庭里回蕩。
“死者林淑貞的部分遺體混在臘腸中,”葉漫新起身時,警服下擺掃過木質(zhì)地板,“我們在寶發(fā)叉燒鋪的冰柜里發(fā)現(xiàn)剩余碎肉,經(jīng)法證化驗,確認含有苯巴比妥鎮(zhèn)靜劑成分及人體組織。”她的目光掃過旁聽席上的記者,其中一人舉著相機,鏡頭上印著“香江晚報”的標(biāo)志。
“反對!”辯方律師起身,黑色假發(fā)隨動作輕晃,“證人所述均為間接證據(jù),無法證明我的當(dāng)事人有預(yù)謀殺人!”
葉漫新看向湯實倫,他坐在后排,西裝領(lǐng)帶端正得像是參加葬禮。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他微微點頭——這是他們昨夜在警署演練過的節(jié)奏。
“我們有兇手的日記殘頁。”她從證物袋中取出塑封的紙片,“‘她的皮膚像叉燒醬一樣甜,我要把她藏在最香的地方’——這是典型的情感投射型殺人動機。”
法庭內(nèi)響起嘩然聲,陳振邦忽然大笑,笑聲混著彩色玻璃的光斑,像部失真的老電影。葉漫新坐下時,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這是今早弟弟明仔塞給她的,包裝紙上歪歪扭扭寫著“姐姐加油”。
新記茶餐廳,12:30
“多吃點叉燒,補補血。”淑芬姐往葉漫新碗里夾肉,圍裙上繡著“新記”字樣,“你爸說你昨晚又加班到十點,這樣下去怎么嫁得出去?”
“媽,我在警隊吃得挺好的。”葉漫新無奈苦笑,瞥向正在擦桌子的榮叔。父親穿著白色廚師服,背影有些佝僂,卻在聽見她說話時,悄悄往她湯里添了勺瑤柱。
“姐,你真的抓到大壞蛋了嗎?”明仔趴在桌上,小學(xué)課本攤開在漢堡包旁,“我們班同學(xué)說,你比《城市故事》里的女警還厲害!”
“噓——”葉漫新壓低聲音,警服口袋里的對講機突然震動,顯示代碼“419”。她掏出一看,是湯實倫發(fā)來的消息:下午兩點,警署會議室,有證物需要確認。——TSL
“又要走?”榮叔轉(zhuǎn)身時,手里的漏勺滴下熱油,“你媽今早五點就起來熬湯,說你最愛喝海底椰燉竹絲雞......”
“爸,我......”葉漫新看著母親失望的眼神,忽然想起穿越前從未感受過的家常菜味道,“我喝完湯再走。”
淑芬姐立刻笑了,往她碗里添湯:“慢慢喝,媽給你留著鍋。明仔,別打擾姐姐,快寫作業(yè)。”
中環(huán)警署會議室,14:00
“辯方抓住‘無直接目擊證據(jù)’這點不放。”湯實倫將現(xiàn)場照片鋪在桌上,“陳振邦在審訊時翻供,說日記是模仿小說寫的。”
“但他的作案手法和日記完全吻合。”李宗克推了推眼鏡,面前擺著《刑事偵查學(xué)》課本,“從分尸步驟到音樂選擇,都符合反社會人格的儀式感特征。”
“問題在于,1990年的香江沒有‘心理側(cè)寫’作為證據(jù)。”王成旺咬著潤喉糖,聲音沙啞,“法官只認實物證據(jù)。”
葉漫新盯著照片中陳振邦的收音機,忽然想起在寶發(fā)鋪觸碰天線時閃現(xiàn)的畫面——林淑貞的珍珠耳環(huán)掉在收音機旁,兇手戴著白手套撿起。她伸手拿起證物袋里的耳環(huán),指尖觸到裂痕處的皮膚組織。
“等等。”她忽然開口,“林淑貞的耳環(huán)是在掙扎中掉落的,兇手撿起時會留下指紋——但我們在收音機上發(fā)現(xiàn)的女性指紋,其實是林淑貞的。”
湯實倫挑眉,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所以陳振邦在分尸時戴了手套,但在處理耳環(huán)時疏忽了,導(dǎo)致自己的指紋覆蓋在受害者指紋上。”
“而且他的指紋里有叉燒醬殘留。”葉漫新指向化驗報告,“老吳說,那是案發(fā)當(dāng)天上午他給燒臘上色時留下的,不可能在事后偽造。”
陳光耀猛地拍桌:“這混蛋終于要栽在自己的‘講究’上了!”
審訊室,15:30
陳振邦盯著證物袋里的耳環(huán),瞳孔突然收縮:“你們偷換了證物!”他的手銬劇烈晃動,鐵鏈在地面拖出火星,“我明明戴了手套......”
“但你撿起耳環(huán)時,手套勾到了桌角。”葉漫新翻開現(xiàn)場照片,“我們在寶發(fā)鋪桌角發(fā)現(xiàn)了手套纖維,和你被捕時穿的白背心材質(zhì)一致。”
兇手突然沉默,目光呆滯地盯著天花板。葉漫新知道,這是他心理防線崩塌的前兆——就像他在分尸時,總會在第七刀后陷入短暫的恍惚。
“你母親臨終前,是不是罵你‘永遠成不了好廚師’?”她的聲音突然溫柔,像在哄一個哭鬧的孩子,“所以你用林淑貞證明自己,證明你能做出‘最完美的食材’......”
“別說了!”陳振邦突然大吼,眼淚混著鼻涕滑下臉頰,“她明明可以夸我一句......明明......”
湯實倫示意審訊結(jié)束,起身時西裝袖口掃過女主的肩膀:“你對他心理的把握,比我見過的任何專家都精準(zhǔn)。”
她低頭整理審訊記錄,鋼筆尖在“動機:童年創(chuàng)傷”處停頓:“可能因為我見過太多不被愛的孩子。”這句話里藏著穿越前的孤兒身份,卻在出口時,被他輕輕拍了拍后背——這個超越職場禮儀的動作,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警署走廊,16:15
丁馳舉著報紙跑過來,標(biāo)題赫然是《香江俏Madam庭審力挽狂瀾》:“Madam,你上頭條了!記者說你像‘女版福爾摩斯’!”
“快放下!”葉漫新皺眉,卻在看見報紙配圖時愣住——照片中她與湯實倫并肩而立,陽光透過窗戶,在兩人之間投出默契的陰影。
李宗克從辦公室走出,手里攥著新泡的咖啡:“Madam,這是給你的。”他耳尖發(fā)紅,迅速將咖啡塞進她手里,“加了兩勺糖,提神。”
“謝謝宗克。”她看著他慌亂離開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早母親說的“多交些朋友”,嘴角揚起笑意。
維多利亞港碼頭,17:00
海風(fēng)帶著咸澀的氣息,葉漫新望著湯實倫的背影,他正在給一艘貨輪拍照。夕陽將他的西裝染成金色,領(lǐng)帶依舊歪著,卻在海風(fēng)中顯得格外生動。
“在拍什么?”她走近時,皮鞋踩過潮濕的木板,發(fā)出“吱呀”聲。
“取證。”他轉(zhuǎn)身,手里拿著寶麗來相機,“陳振邦的日記里提到‘貨輪汽笛聲’,我在比對案發(fā)當(dāng)晚的港口記錄。”
她接過照片,相紙上的貨輪模糊不清,卻在右下角捕捉到一絲熟悉的藍色——那是陳振邦圍裙的顏色。閃現(xiàn)畫面突然襲來:兇手站在碼頭,望著貨輪遠去,收音機里播放的《分飛燕》被汽笛聲切割成碎片。
“他在碼頭處理過尸體。”她脫口而出,指尖觸到照片邊緣的水漬,“海水浸泡會影響死亡時間判斷,所以他選擇在黃昏拋尸,讓潮汐帶走證據(jù)。”
湯實倫盯著她的臉,目光灼灼:“你怎么知道?”
她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低頭整理警服紐扣:“邏輯推理而已。”
他沉默片刻,忽然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盒子:“給你的。”打開后,里面是枚精致的領(lǐng)針,造型是朵紫荊花,“政務(wù)司司長說,開放日那天你需要這個。”
“謝謝。”她接過領(lǐng)針,觸到他掌心的溫度,“但我更希望用它換一個真相。”
他挑眉:“什么真相?”
“你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她直視他的眼睛,海風(fēng)掀起她的發(fā)絲,“是從寶發(fā)鋪的綠蘿,還是從李炳雄的自殺?”
他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望向遠方的貨輪。夕陽沉入海平面的瞬間,他輕聲說:“有些真相,需要時間來驗證。”
新記茶餐廳,19:30
“姐,你看!”明仔舉著滿分試卷沖進餐廳,“老師說我作文寫得好,題目是《我的姐姐是警探》!”
“真厲害!”葉漫新接過試卷,上面畫著她抓兇手的簡筆畫,兇手的臉被涂成紅色,“晚上讓媽給你煎牛扒獎勵。”
“好耶!”明仔蹦跳著跑向廚房,卻在路過收銀臺時,被榮叔叫住:“別打擾你姐,她累了。”
淑芬姐端著湯過來,碗里飄著海底椰的清香:“嘗嘗,加了你最愛吃的蓮子。”她看著女兒警服上的褶皺,忽然伸手替她整理衣領(lǐng),“當(dāng)警察危險,要是累了......”
“媽,我喜歡當(dāng)警察。”葉漫新握住母親的手,觸到掌心的老繭,“而且我不是一個人,隊里的同事都很照顧我。”
“那就好。”淑芬姐笑了,眼角的皺紋里藏著擔(dān)憂,“你爸總說,你像當(dāng)年的他,認準(zhǔn)的路就不肯回頭。”
葉漫新一愣,忽然想起從未問過父母的過去:“爸以前......”
“年輕時在碼頭做過保安。”榮叔擦著桌子走來,圍裙上沾著番茄醬,“見過太多黑暗,所以不想讓你涉險。但現(xiàn)在看來......”他頓了頓,目光溫和,“你比我勇敢。”
對講機里突然傳來丁馳的喊聲:“Madam!組長說今晚去油麻地看電影,慶祝結(jié)案!”
“知道了!”她笑著回應(yīng),轉(zhuǎn)頭對父母說,“隊里有事,我得走了。”
“別急,把湯喝完。”淑芬姐將保溫桶塞進她手里,“給同事們也嘗嘗,媽熬了一大鍋。”
油麻地戲院,20:15
“看!是《英雄本色》!”丁馳舉著電影票,“我聽說小馬哥的風(fēng)衣超帥!”
陳光耀挑眉:“不如Madam的警服帥。”
王成旺笑著搖頭:“你們年輕人啊,就知道追星。”
葉漫新看著手里的電影票,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孤兒院看過的錄像帶。湯實倫從人群中走來,西裝領(lǐng)帶依舊歪著,卻在看見她手中的保溫桶時,眼神柔和下來。
“給大家的。”她遞過保溫桶,“我媽熬的海底椰湯,驅(qū)寒。”
“哇,Madam的媽媽果然是茶餐廳老板娘!”丁馳揭開蓋子,香氣頓時彌漫,“組長,你嘗嘗?”
湯實倫接過湯碗,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謝謝伯母。”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味道很溫暖。”
電影開場的燈光亮起時,葉漫新坐在丁馳和湯實倫之間,聽著身邊人的笑聲,忽然覺得這就是她穿越后尋找的“家”——有同事如家人,有案件需要破解,還有......身邊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銀幕上,小馬哥舉槍的瞬間,她轉(zhuǎn)頭看向湯實倫。他的側(cè)臉被光影切割,領(lǐng)帶歪得恰到好處,像幅充滿瑕疵卻溫暖的畫。她忽然明白,有些真相不必急于揭曉,有些感情不必急于命名,就像這碗海底椰湯,溫暖會在細品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