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裹著茉莉花香,林曉攥著便利店塑料袋站在公交站檐下。手機第三次自動鎖屏,丈夫發來的「今晚不回」字樣在暮色里泛著冷光。末班207路碾過積水駛來,她擠上車時,后頸突然被熟悉的皂角香籠罩。
「坐過站了?」沙啞的男聲驚得她撞翻奶茶,褐色液體潑在男人帆布鞋上。沈宇蹲下身擦拭的瞬間,她看見他虎口處猙獰的舊疤——和七年前他替人頂罪時,她在拘留所隔著鐵窗望見的傷痕一模一樣。
車廂頂燈在雨幕里暈成暖黃光斑。沈宇默默挪到斜前方空位,黑色連帽衫下露出半截褪色的紅繩。那是她高二時編的手繩,此刻正纏著他腕間猙獰的疤?!改阕钣憛捔苡??!顾雒稖責岬娘垐F,塑料紙上還沾著便利店價簽,「咸蛋黃肉松的。」
林曉指尖發顫?;楹笪迥辏煞蛳语垐F廉價,婆婆說便利店食品不衛生,她早忘了糯米裹著肉松的咸香。咀嚼時,七年前那個暴雨夜突然清晰:沈宇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冒雨沖進混混堆,最后只留給她一句「別怕」。
此后每周三傍晚,207路末班車成了秘密據點。沈宇會變魔術似的掏出桂花糖藕,或是她提過一次的桂花酒釀。有回暴雨突至,他用帆布包護住她的病歷本,自己肩頭洇出深色水痕?!甘侨タ词??」他低頭整理被雨淋濕的袖口,喉結滾動,「我...在學烘焙,明天帶棗泥蛋糕給你試吃?」
深夜急診值班的日子,值班室總會出現保溫桶。銀耳羹里沉著整顆雪梨,附在袋口的便簽字跡工整:「放涼了會腥,記得趁熱喝?!沽謺詫χ趄v的熱氣發怔,想起昨夜丈夫摔碎的安眠藥瓶,還有那句「裝什么矯情」。而此刻,有人記得她胃寒,記得她對甜味的執著。
平安夜霓虹刺痛眼眶。丈夫把離婚協議摔在餐桌上,罵她「連孩子都帶不好」。林曉蜷縮在樓梯間,機械地給沈宇發了個地址。十分鐘后,潮濕的腳步聲在樓道口頓住。沈宇懷里的棗泥蛋糕裹著保溫袋,自己發梢卻在往下滴水?!甘桥笥丫驮摲帜阋话??!顾洪_包裝紙,露出被雨水暈染的糖霜,「等你想清楚...我可以一直當你的末班車?!?/p>
林曉咬下帶著雨水的蛋糕,甜得發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207路公交的電子報站聲穿透雨幕。她望著沈宇睫毛上凝結的水珠,忽然想起高中時他總把橘子糖偷偷塞進她課桌,包裝紙上永遠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原來有些偏愛,早在時光深處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