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環城路，車少得能聽見風掠過車窗的聲音。沈宇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后視鏡里，那座熟悉的城市輪廓正一點點往后退，像幅被拉遠的畫。

副駕上放著件疊得整齊的黃色衛衣，是林溪昨天說“洗好晾在陽臺”的那件。他沒去取，只是在出門前給她發了條消息：“走了。”

屏幕亮了很久，才跳出她的回復：“路上小心，記得吃飯。”后面跟著個揮手的表情包，像她每次送他出門時的樣子，站在樓道口，笑著揮揮手，不說舍不得。

其實他昨晚繞去過她家樓下。

小區的路燈昏昏黃黃，三樓的窗戶還亮著，窗簾沒拉嚴，能看見她坐在書桌前的側影，手里捏著支筆，半天沒動一下。他在樓下停了十分鐘，煙抽了兩根，終究沒敢按喇叭。

車子駛離市區時，導航提示“已離開當前城市”。陳默猛踩了腳剎車，停在應急車道上。他趴在方向盤上，看著那件黃色衛衣，突然想起上周她穿這件衣服時，在他手臂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說“這樣你出差就不會想我想得太難過啦”。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林曉發來的照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臥著兩個荷包蛋。配文：“自己做的，比你煮的好吃。”

沈宇笑了笑，眼眶卻有點熱。他知道她想告訴他“我很好，你別擔心”，就像他知道，她昨晚亮到深夜的燈，是在等他平安出發的消息。

他發動車子，重新匯入車流。后視鏡里的城市越來越小，最后縮成一個模糊的點。陳默打開音樂，播放器里剛好放著她喜歡的那首歌。

他想，這樣也挺好的。不用面對面說再見，不用看她紅著眼眶強裝笑臉，有些告別，藏在“一路順風”的回復里，藏在沒取走的衛衣里，反而更讓人安心。

前路還長，但他知道，那座城市里有個人，會像他惦記著她一樣，悄悄惦記著他。這份牽掛，足夠撐過所有獨自趕路的夜晚。

沈宇發動車子時，特意看了眼導航上的距離——從他住的小區到林曉那里，剛好七公里。這個數字他記了無數遍，是下班后繞路去接她的距離，是下雨時給她送傘的距離，也是此刻，他必須一步步拉開的距離。

她窩在沙發里，手機屏幕上是地圖軟件，那個代表他的藍色光點正緩緩移動，穿過第三個路口時，她突然抓起外套想往外跑，腳剛踩進拖鞋又頓住了。

七公里呢。她自嘲地笑了笑，就算現在沖出去，也追不上他的車。

昨晚他說“明天一早走”，她假裝輕快地回“知道了，我這邊地鐵早高峰堵，就不送你了”。掛了電話，卻對著空蕩蕩的客廳坐了半宿，桌上還放著他上次落下的鑰匙扣，是只咧嘴笑的小熊，和他本人一樣，總愛裝得沒心沒肺。

手機震了震，是沈宇發來的：“剛過你家附近的橋，路燈亮著挺好看的。”

林曉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她知道那座橋，上個月他們散步路過，他還指著橋下的游船說“等有空帶你坐”。原來他走了這條路，原來他還記得。

她沒回消息，只是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遠處的橋果然亮著燈，橙黃色的光在晨霧里暈開，像他每次送她到樓下時，車燈在地上投下的暖光。

“其實我醒著。”她在心里悄悄說。

屏幕又亮了，這次是張照片：方向盤上放著顆檸檬糖，是她塞給他的那袋里的最后一顆。配文：“留著提神，到地方告訴你。”

林曉看著那顆糖，突然就紅了眼眶。七公里的距離，說遠不遠，以前他總說“一腳油門的事”；可現在，這七公里像是被拉成了一條長長的線，一頭系著她所在的小區，一頭牽著他要去的遠方。

她慢慢敲字：“嗯，路上別玩手機。”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窗外的橋燈剛好滅了。林曉縮回手，把臉埋進膝蓋里。

原來有些告別，連見面的資格都沒有。隔著七公里的距離，隔著沒說出口的牽掛，就這樣，悄悄結束在一個安靜的清晨。

“剛看到你那邊下雨了，帶傘沒？”男生的消息彈出來時，女生正盯著窗外的雨簾發呆。

“沒呢，正愁怎么回家～”她發了個耷拉著耳朵的小狗表情。

“站在公司門口別動，”幾乎是秒回，“我剛開完會，這就開車過去，給你帶了熱奶茶。”

女生心里一暖，指尖敲得飛快：“不用這么麻煩啦，等雨小點就行～”

“麻煩什么，”他發來個得意的表情包，“正好想看看你被淋成落湯雞的樣子——開玩笑的！五分鐘到，穿件厚外套，別感冒了。”

女生忍不住笑出聲，起身找外套時，手機又震了下，是他發來的實時定位，距離她公司只剩一個路口。她走到門口，遠遠就看見那輛熟悉的車打著雙閃，車窗搖下來，他正舉著手機對著她笑，屏幕上是剛拍的她的身影，配文：“捕獲一只等雨停的小兔子。”

雨還在下，但她突然覺得，這點雨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

夜里十二點的鐘聲剛敲過，女生的手機又亮了，是他發來的視頻請求。

她深吸一口氣，悄悄理了理額前的碎發，點了接聽。屏幕里立刻跳出他的臉，背景是家里的客廳，沙發上還扔著他下午穿的外套，他卻笑得眼睛彎彎：“剛洗漱完，沒打擾你吧？”

女生沒說話，先把鏡頭轉向旁邊睡得正香的寶寶，小家伙嘴角還沾著點下午吃蛋糕留下的巧克力漬。

“看，吃成小花貓了。”她輕聲說。

他的聲音瞬間軟下來：“可愛。”頓了頓，突然湊近屏幕，對著鏡頭飛快地親了一下，像做壞事得逞的小孩，眼睛亮得驚人，“白天沒顧上，現在補一個。”

林曉的臉一下子熱起來，剛想吐槽他“幼稚”，就見他指著屏幕里的自己：“那我能看你笑一個嗎？今天開會想了一天，就等著這會兒呢。”

窗外的月光剛好灑進來，落在手機屏幕上，把兩個人的笑都映得軟軟的。十二點的風從窗縫鉆進來，帶著點夏夜的甜，像極了他下午帶來的那杯熱奶茶，暖乎乎地淌進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