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會錯意了的成允殷陰鷙的氣場都凍僵了一瞬間,沒有人可以這么耍他。看到自家皇子殿下眼中的殺意,烏風連忙俯身拱手,小聲道,“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
硬生生將胸腔中翻涌著的怒火強行壓下去,烏風在蹲下身,小心翼翼得把下裳拉上去。
裴柚做好了全部準備工作,回頭看見他磨磨唧唧的動作,索性直接將人推開,三下五除二把褲腿挽好后就扎了上去。
成允殷中毒的時間已經太長,雙腿久不運動,肌肉已經萎縮了。裴柚心無旁騖得下針,尖銳的銀針刺破皮膚,成允殷卻沒有一點感覺。
直到后面,成允殷長久以來僵硬冰冷的雙腿才慢慢感覺到了一點熱意,盡管只有一點,都讓成允殷已經絕望的心重新活泛起來。
下完所有針,裴柚額頭上已經冒出來了一層薄汗,微微動了動緩解一下僵直的腰身后,裴柚取來干凈的毛巾遞給成允殷。
“取針的時候會有點痛,受不了的話就咬住毛巾,不要亂動。”說罷不放心得看一眼他,又囑咐烏風,“算了,這位大哥你按住他。”
“烏風。”
裴柚疑惑得抬頭,看到臉上帶著刀疤的高壯大漢又開口重復,“屬下叫烏風。”
不要叫大哥,主子被姑娘你訓得跟什么似的,在叫屬下大哥,回去了他才真是沒命活了。
裴柚莫名其妙得看烏風一眼,隨即自我介紹,“奧,我叫裴柚。”
烏風已經蹲下身按住主子的雙腿,根本不敢抬眼看,高大的身子在原地蜷縮一團,居然有了些可憐兮兮的意味。
成允殷閉了閉眼后睜開,裴柚已經掐著點開始取針。絲絲縷縷卻痛入骨髓的痛感讓成允殷咬緊牙關。
烏風感覺到手下主子顫抖的肌肉,以及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濺下來。
裴柚屏息凝神抽走最后一根銀針,成允殷悶哼一聲,握緊了手里的毛巾,大口大口喘息著。
成允殷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樣,卻扯起嘴角笑笑。
裴柚整理著銀針,臉色白的不像話,剛才下針取針都耗費了大量的內力,山下靈氣稀薄,估計要好久才能恢復了。
“千萬不要碰寒氣重的東西,涼茶都不可以。”裴柚提起精神來囑咐兩句,圓潤的杏眸滿滿的都是威脅。畢竟這位病人有不乖的前科,明明體內的毒就是寒性的,還敢在寒池泡。
成允殷本來就瘦的見骨,如今汗水將發絲黏在臉上,整個人消瘦的不像話。
“你太瘦了。”裴柚嫌棄的眼神十分明顯。
“怎么,瘦了就治不了嗎?”成允殷抬起眼睛看她,像是盯緊了獵物的毒蛇,嗓音沙啞粗糲。
無視來自九皇子的陰陽怪氣,“太猛的藥力你受不了,太和緩的藥效弱,得多吃一段時間,隨便你。”裴柚無所謂得聳一聳肩,反正藥也不是她吃。
成允殷難得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眼神微瞇著威脅,“對皇子不尊,你倒是真不把自己脖子上的東西當回事。”
涼涼的眼神在頸間劃來劃去,裴柚下意識捂住脖子往后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得微微張開嘴巴,還蒼白著的臉色顯得格外可憐。
成允殷突然覺得有點無聊,收回了臉上的神色,感覺身上的熱氣散去,只余下些微痛處后決定離開。
看著烏風推著成允殷離開,裴柚心里還是惴惴不安的,可憐巴巴的眼神從門口緩慢移到徐嬤嬤身上,“完啦嬤嬤,我對皇子不敬,他要我的腦袋。”
徐嬤嬤失笑,“小姐別怕。”有誰想要您的腦袋,在他出現這個想法的時候,他自己的腦袋就已經保不住了。
裴柚探出頭去望一望還大開著的院門,遲疑得問道,“這是說,我不用一直待在院子里了是嗎?”
得到徐嬤嬤肯定的答復后,裴柚連忙收拾了些剛賺到的金銀細軟,大多都是寒食宴那晚得到的賞賜。
“小姐去哪?”徐嬤嬤看著她收拾出來的元寶銀票,怎的像逃難一樣。
裴柚笑一笑,眼神亮晶晶的,“跟我一個村子的哥哥如今還在茶樓做小廝,我去給他送點錢過活呀。”
徐嬤嬤打著哈哈擦一擦額頭的虛汗,聽著有點像是公子會做的事情,不確定,再聽聽。
“可......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看著裴柚手里包裹越來越重,徐嬤嬤還是開口詢問,“小姐應該給自己多留一些銀錢。”
裴柚很認真的搖一搖頭,“沒關系,那人很嬌貴,得好好養著。”
說完就將沉甸甸的包裹挎在肩上,雄赳赳氣昂昂得準備出發,嚇得徐嬤嬤連忙伸手把人拽住。
“小姐,您千金之軀不可隨意出府啊。”徐嬤嬤的話讓裴柚愣在原地,“門房沒有侯爺和夫人的口令是不會放人的。”
“可是上一次我就出去了呀。”裴柚將身上重重的包裹拿下來,很是疑惑,她上一次離開侯府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攔。
裴柚自己沒意識到侯府人的輕視,徐嬤嬤卻是從她話里了解了十成十。什么樣的人家能對親生女兒忽視到出府都無人在意呢?
徐嬤嬤嘆氣,“如今九皇子上門來為小姐撐腰,解除了您的禁令,這府上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您看吶。如今想要出府,怕是難了。”
裴柚倒是聽明白了,不過注意點卻不在能不能出門這件事情上,而是眼圈兒紅紅的勉強笑一笑,“所以父親放我出來不是因為知道我無辜,而是因為九皇子要來找我醫治對嗎?”
面對這樣的小主子,徐嬤嬤恭敬地垂首行禮,小姐總要認清現實,或許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太過痛苦,但是這開始成長的第一步,總歸是讓人覺得痛苦。
雖然徐嬤嬤默不作聲,但是裴柚還是從中看出來了她的態度。沉默了半晌后,裴柚重新將包裹挎在身上,把問題拋回最開始,“那我就偷偷出去。”
徐嬤嬤道一聲注意安全,就看著裴柚從窗子翻出去,身子輕盈地向著那片竹林而去。
看著裴柚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徐嬤嬤出了主屋,將門合上后就坐在院中做些手工活,房門一直落在她的視線余光中。
*
“一壺敬亭綠雪,一疊桃花酥。”一回生二回熟,裴柚跟白衣小廝點完單后就熟門熟路得往樓上長君閣走去。
正奇怪著為何樓上一層都沒有見到江司年的身影,裴柚突然意識到這一層都太過于安靜。上一次來時只顧著見到江司年開心,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層環境清幽安靜,跟接待客人的樓下有著天壤之別。
伸手推開長君閣的門,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眸,男人白衣勝雪,骨相優越,纖長的手指還保持著將棋子抵在棋盤上的姿勢,目光卻已經落到了推門進來的裴柚身上。
自小見多了江司年這張臉的裴柚見到了眼前美景,還是愣了一下,嘟囔一句狐貍精以后,抓著身上的包裹進去,一邊還不忘把門合上。
看著小姑娘倨傲的神色,江司年的視線在裴柚白嫩的側臉停留,那日紅腫的傷痕已經恢復,依舊肌膚如雪,不見半分痕跡。
只是裴柚的臉色很不好,想到她臉色不好的原因,江司年冷哼一聲。
“小柚子心善,什么野狗野貓傷了腿兒都值得撿回去救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