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安在女廁隔間聽見顏料罐滾落的聲音時,正在整理被潑濕的校服襯衫。三月末的櫻花從氣窗飄進來,落在鏡面上未干的血紅字跡“優等生去死“旁邊,像落在兇案現場的物證。
“喂,方老師。“隔板下方突然滾進枚創可貼,包裝印著基德標志性的禮帽。夏天壓低的聲音帶著金屬欄桿的震顫:“校醫室順的,說是能治心病。“
少女攥著浸透冷水的紙巾,忽然想起上周值日時撞見夏天往三年二班課桌里塞青蛙玩具。鏡中倒影搖晃起來,她撕開創可貼,發現里面裹著朵完整的八重櫻標本。
那天黃昏的物理實驗室,方予安跛著腳整理電流表導線。崴傷的右腳踝綁著雛菊圖案的手帕,是方才樓梯轉角突然出現的醫藥包里附帶的。窗外蟬鳴忽遠忽近,她聽見身后傳來易拉罐滾動的聲響。
“碳酸飲料會導致實驗誤差。“她頭也不回地說,耳畔碎發卻不安地顫動。夏天跳坐在實驗臺上,晃著沒開封的可樂:“傷員喝點甜的恢復快。“話音未落,燒杯架突然傾倒,玻璃碎裂聲里他伸手護住她的發頂,呼吸掃過她別著櫻花發卡的鬢角。
梅雨季前的月光格外清亮。班級觀影會散場時,《名偵探柯南:貝克街的亡靈》片尾曲還在方予安耳膜上跳動。聲控燈忽明忽滅的樓道里,她數著臺階上的菱形光斑,忽然瞥見轉角處基德鑰匙扣的反光。
“怕你嚇哭沒人收場。“夏天插著兜從陰影里走出來,衛衣兜帽里還藏著半包檸檬糖。他們的影子在拐角處交疊成蝴蝶形狀,他哼著跑調的《只要有你》主題曲,直到五樓感應燈亮起才轉身吹著口哨離開。
畢業季的紫藤花架下,同學錄在風中翻飛如鴿群。方予安第17次修改給夏天的留言時,原子筆尖突然被漫畫書擋住。最新刊《魔術快斗》攤開在課桌上,某頁邊角折成箭頭形狀指向:「基德每次撤退都會留下藍色玫瑰」。
照相館的老式膠片機升起白霧時,方予安正把碎花發卡別到第5次位置。夏天盯著取景框里突然闖入的三個女生,指尖幾乎捏皺寫著“兩人套餐“的預約單。鎂光燈炸響的剎那,他伸手拽落她肩頭的彩帶,卻錯過她睫毛上將墜未墜的淚光。
“看鏡頭啊夏同學!“攝影師第3次探出頭。方予安在閨蜜們的嬉笑中繃直脊背,聽見身后傳來鉛筆折斷的脆響。她不知道夏天牛仔外套的內袋里,藏著枚刻有“SA“字母的護身符。
沖洗照片那天下著太陽雨。方予安抱著畢業證書穿過空教室,忽然駐足在夏天的課桌前。積灰的抽屜深處躺著半塊彩虹橡皮,側面用圓規刻著極小的一行字:「方予安」
黃昏的月臺上,動車組廣播正在催促旅客。夏天隔著車窗數她馬尾辮上的櫻花發卡,看見她嘴唇開合說著什么。列車啟動時他忽然拍打玻璃,舉起的手機屏幕上,柯南劇場版海報正在暴雨中明滅。
方予安在漸強的雨聲中翻開物理課本,夾在歐姆定律那頁的拍立得突然滑落。合影背面不知何時多出串化學符號:OsAtNb(鋨砹鈮)。她打開元素周期表查詢的手指微微發抖,初夏驚雷劈開云層時,終于哭著笑出聲來。
那些沒有寄出的紙鶴在鐵皮盒里沉睡,每只翅膀都寫著不同濃度的思念。而此刻相隔三百公里的兩個宿舍里,少年們同時點亮臺燈,在草稿紙上演算著相同的心事:如何證明兩條平行線終將在無窮遠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