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殺了他！“

丘水君染著丹蔻的指甲摳進蘇升卿漸冷的龍袍，鎏金鸞鏡在她腳邊碎成十二瓣。血珠順著鏡面牡丹紋蜿蜒，倒映出孟極戰靴上未干的人的血。

“因為他奪走了你！”話的男人正是血燕軍衛統領，他身披銀色重鎧，紅色大氅，威嚴而冷酷。他的眼底藏著深深的陰冷，黑眸中充滿了危險的戾氣。孟極向丘水君走去，他的劍鞘碾過鸞鏡碎片，驚起一串冰裂之音。月光透過殿頂破碎的藻井，將他戰袍上的血燕紋投射在丘水君蒼白的臉上。那些暗紅絲線繡制的燕群突然開始游動。

“水君，聽話，回到我身邊……”孟極忽然單膝跪地，戰甲撞碎滿地月光。他掏出貼身十八年的錦囊：“那年你說要做我的新娘...“話音未落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下去！”“你可知當年我因為你的薄情差點自盡，是升卿待我如珍寶，我好不容易擁有的幸福，你…你…你又為何再次來打破！”她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哀怨和質問。她突然劇烈咳嗽，胸口的起伏如同波濤洶涌的海浪，眼中的仇恨如同烈火燃燒。唇間溢出的血將她的衣衫染紅，臉色蒼白如紙，唇色全無。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緊緊抱著已經死去的蘇升卿，蜷縮在昏暗的宮殿中。她懷中的蘇升卿仍攥著半塊栗子糕，想起他臨終前最后的話語：“阿君最愛的...趁熱...“在月光的映襯下，她的臉龐顯得如此脆弱而又堅定，眼中的淚水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丘水君忽然低笑，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只見她拔下金鳳步搖抵住咽喉想要自盡，孟極瞳孔驟縮，立馬用玄鐵護腕撞飛步搖，擦著丘水君耳畔刺入蟠龍柱。

男人一把抱住丘水君：“水君……你聽我說，你會忘記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重新開始”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又帶著懇求的哽咽，在這個空曠的宮殿中回蕩，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破空而出，直刺向水君的心臟。

丘水君推開了孟極，憤怒地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兵器，她的手在顫抖，但眼神卻堅定無比。“我殺了你！”話音剛落，她便沖向男人。男人微微側身，躲過了她的攻擊，用手肘將她擊暈。大手一攔女子便落入他的懷里，男人雙眼發紅，看著懷里的女人，思緒被一陣腳步聲打破。

“主上！“殿外傳來血燕衛急報，“發現小公主蹤跡，逃到蒼云山去了！“

“抓活得”男人面色沉靜，眼神卻有鋒利的寒芒再凌厲的閃動。

秋雨如斷弦的琵琶，將蒼云山脈籠在密織的銀簾里。蘇霽華身著一襲白色羅裙，奔跑在蒼云山腳下，發絲撩撥著沾血的白頸，烏黑的長發在夜空中飄揚，昔日靈動清亮的眸子空洞洞的，不見神采。“啪嗒”一聲，弓弩落地——天空突然傳來幾道接連的“篤篤”聲，幾十只血燕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只見一個蒙面少年雙足一頓，身子輕盈如飛，騰空躍起，輕飄飄落在數上，穩穩而立，衣袂飄然，大手一揮，用袖子將數只箭撥開便和血燕衛展開搏斗，他身形如電，動作迅疾，縱躍如飛，猶如浮光掠影一般，帶著蘇霽華消失在黑夜中。

孟序之攥緊韁繩，馬蹄踏碎水洼的聲音像是追兵逼近的鼓點。蘇霽華的呼吸貼著他后背起伏，溫熱中帶著不祥的顫音。突然山道旁老松突然炸開漫天針葉，三支淬毒弩箭擦著孟序之肩頭釘入石壁。

冷風凜冽，夜涼如水。少年依在一顆樹下，冷風吹落他的面巾露出蒼白俊逸的臉，發絲在打斗中已經散亂，月光盈盈，黝黑的眼眸里滿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只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捂在傷口處，血逐漸溢出指縫，一滴滴落在地上。

“序之哥哥，你……你中箭了？”蘇霽華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她緊緊挨著孟序之，身軀因恐懼而止不住地顫抖。她的衣衫上，斑斑血跡，如同冬日里盛開的紅梅，觸目驚心。

孟序之望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愧疚：“霽華，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好懷念以前我們無憂無慮在一起玩耍的日子，那時的你，總是巧笑嫣然……”

“序之哥哥，你別說話了。”蘇霽華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眼眸清澈如水，明亮如星，此刻卻氤氳著水霧。她密細纖長的羽睫輕輕顫動，掛住了即將滴落的淚珠，那淚珠晃悠悠地跌落下來，落在孟序之的胳膊上，如同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

孟序之峰眉緊鎖，目睹著她的淚水，他的內心如同被巨石壓得沉甸甸的。他伸出手，溫柔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然而他的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言語難以出口。孟序之的思緒仿佛被一層輕紗所籠罩，外界的喧囂變得遙遠而模糊，他的意識就像黑暗中搖曳的微弱燭火，努力尋找著那微弱的光明。“序之哥哥……序之哥哥！“蘇霽華的喊聲帶著焦急，眉頭緊皺，她的聲音在孟序之的耳邊回蕩，試圖喚醒他迷失的靈魂。

夜色已深，街巷寂靜無聲，蘇霽華巧妙地避開了官兵的追捕，背著昏迷的孟序之，蹣跚著來到孟府旁的石柱旁。她將孟序之輕輕放下，目光所及，只見兩座威武的石獅子守衛著孟府的大門，青黑的大門上懸掛著一塊燙金匾牌，上面“孟府”二字熠熠生輝，彰顯著無與倫比的尊貴與榮華。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讓她雙眼泛起猩紅，巨大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心中默念：“孟極，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娘，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救你脫離苦海。”

她小心翼翼地躲到一旁的房屋后，朝著孟序之的方向扔了一塊石頭。士兵的呵斥聲隨即響起：“是誰在那兒！”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朝著聲音的方向追去。“是小將軍！快稟報孟將軍！”一個士兵大聲喊道。

官府衙役發現昏迷的孟序之時。沒人注意到蘇霽華隱在樹梢的身影，她望著載有孟序之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過往的種種回憶在腦海中閃現：

孟極是云初國的血燕軍衛統領。孟序之是孟府大公子，因為才情出眾，被邀請作為公主蘇霽華的入宮伴讀老師，孟序之總愛穿月白錦袍，那個時候，公主喜歡在花園挖螞蟻洞，一旦被發現了，他就會替她擋去所有責罰；她小時候有口吃不敢說話，是他整夜陪她對著銅鏡練習說話。曾經對她呵護備至的孟序之哥哥，如今卻成了仇人的兒子，蘇霽華不禁感慨萬分：“命運如此弄人，序之哥哥，霽華唯盼君安，此生不復相見”

雨幕中慢慢亮起亮起星星點點的火把，身心疲憊讓自己腦袋發漲，蘇霽華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

孟府中，孟序之經過救治，傷口已無大礙。孟極站在床邊，目光停留在孟序之的臉上，神情一滯，隨即回過神來。

“將軍，公主被小公子所救以后，屬下尚未追查到公主的蹤跡。”一道暗影從角落中閃出，聲音低沉而神秘。孟極的視線落在暗影身上，神情冷淡而漠然：“繼續找。”他的目光轉向窗外盛開的山茶花，那鮮艷的紅色如同血一般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