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被翻涌的云層絞成銀屑,濃墨般的夜色潑灑在青石板路上。蘇霽華跌跌撞撞撞進深巷時,粗糲的墻面剮破了她的掌心,血腥味混著喉間鐵銹般的喘息,在喉間凝成冰涼的硬塊。最后一絲月光被吞噬的剎那,她像斷線紙鳶般栽進腐葉堆,驚起三兩只寒鴉撲棱棱掠過飛檐。
當意識從混沌中浮起時,絲竹管弦正穿透板壁震顫著耳膜。柴草霉味裹挾著龍涎香直鉆鼻腔,蘇霽華在顛簸的視野里最先看清的,是冷娘甲套上翡翠雕琢的毒蛛——八條螯足正死死扣住她的下頜。
“可算醒了?“鎏金護甲刮過少女滲血的唇角,在蒼白的肌膚上拖出蜿蜒血痕。老鴇鬢間累絲金鳳隨著笑聲輕顫,映得那雙吊梢眼里浮出蛇類般的冷光,“這般冰肌玉骨,合該養在碎星閣當鎮閣的琉璃盞......“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霽華艱難地轉過頭,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正端著一碗水站在她面前,那雙眼睛里充滿了貪婪和殘忍。
“你是……”蘇霽華試圖說話,卻發現聲音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小丫頭。”冷娘媚笑一聲。
蘇霽華四處張望,試圖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大喊道:“這是哪里?放我出去!”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不滿,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老鴇一腳踢倒在地,由于用力過度,老鴇手中的碗摔落在地,碎片四濺。蘇霽華被這一腳踹得癱倒在地,驚恐地向后退縮。瓷碗碎裂聲炸響的瞬間,蘇霽華蜷身護住心口。飛濺的瓷片擦過眼尾,在榻上綻開數朵血梅。她借著翻滾之勢將最鋒利的碎片藏進袖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讓疼痛壓住幾欲破喉的尖叫。
老鴇惡狠狠地威脅道:“丫頭,我勸你識趣點,否則你會吃苦頭的。”說完,老鴇鎖上門,揚長而去。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蘇霽華吐了吐口中的血沫。
蘇霽華心中一陣寒意,她知道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她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尋找逃脫的機會。她發現這個房間雖然昏暗,但是窗戶卻是半掩著著的。
等到子夜更鼓響起時,蘇霽華正用染血的瓷片在麻繩上鋸出第七道裂痕。柴房外忽明忽暗的燈籠將看守身影投在窗紙上,她屏息數著那人打哈欠的節奏,在第三聲尾音消散時猛然掙斷繩索,蘇霽華立馬趁此翻出了窗欞。就翻出窗欞的剎那,蘇霽華腳崴了,她落在了柔軟的草地上,雖然身體有些疼痛,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逃脫了冷娘的控制。她不敢停留太久,立刻起身向遠處跑去。
“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這個信念支撐著她不斷前行,尋找逃脫的希望。暗巷深處此起彼伏的犬吠追咬著她凌亂的腳步,身后燈籠匯成的赤潮正漫過街衢。蘇霽華踉蹌撲出了巷口,驟亮的火映出城墻箭樓猙獰的輪廓,火光映在她慘淡的小臉上,她在黑夜之中踽踽獨行,片刻后,她終于跑到了城外。但是此時蘇霽華的體力已經接近極限,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無助。
老鴇發現蘇霽華逃走后,便開始派人追捕她,短暫的追趕后,便鎖定了蘇霽華的蹤跡。萬丈蒼穹之上,星光暗淡無光,黑沉沉的夜籠罩著蒼茫大地。蘇霽華拖著受傷的腳在逃跑,身后是窮兇極惡的打手,就在她即將耗盡最后一絲力氣時。
“駕—駕—駕——”這聲音仿佛給蘇霽華帶來了新的希望,她拼盡全力向前跑去。一輛馬車迎面而來,朱漆馬車破開濃霧的剎那,蘇霽華看清駕車人戰袍上暗繡的睚眥紋——傳說中玄啟國皇族近衛的圖騰。駕車的人身姿挺拔,戰袍隨風飄動,玄甲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他手中的長槍如同寒冰一般,而他的眼眸則深邃如潭,讓人無法窺視其底。他一手勒住馬車,另一手則揮動長槍,一道耀眼的紅光瞬間劃破夜空,猶如一條火龍騰空而起。幾滴血濺到了蘇霽華的臉上,她感到一陣灼熱。
在慌亂的瞬間,馬車簾幔被疾風掀起,她本能地撲向翻飛的簾幔,卻在跌入車廂的瞬間被冷香浸透。月華如練,照亮了端坐其中的公子。此時恰逢月滿,銀月如洗的夜晚,月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為大地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銀紗。馬車上的正是去往朝炎國的的質子景湛——玄啟國的大皇子。
她定了定神,驚訝地發現坐在對面的公子擁有一雙異瞳。一只眼睛宛如深邃的夜空,閃爍著神秘而幽深的光芒;另一只眼睛則猶如璀璨的星辰,在月光的映襯下,閃爍著耀眼而迷人的光彩,更顯得神秘莫測,令人沉醉其中。
“姑娘的命星,“清泠如碎玉的聲音響起,“方才偏離了死門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