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輔果然去了柳澤之的府邸,只是吃了閉門羹。
冬臨聽說了立馬告訴了柳玼,柳玼正準備著去京城帶的東西。
“這裴公子什么時候和二房扯上關系的?”,趙媽媽聽出了不對勁兒。
裴家從前是柳逸之鄉下莊子的一個農戶,因為裴輔機靈,要讀書,裴母求到了柳逸之,裴家才有在聊城過日子的機會,裴輔也才能和柳玼自幼相識。
柳逸之心善不計較這些,可柳澤之從來都是看不起這些農戶的。裴輔無論如何也入不得柳澤之的眼,那就只有柳王氏了。
趙媽媽反應過來,“我記著裴公子的字是老爺教的,那日前廳的托孤信莫非是?”
柳玼抬眸望向趙媽媽,柳玼雖沒說什么,但是趙媽媽知道自己猜的沒錯。
趙媽媽悔恨得拍了拍大腿,“沒心肝的,我年前還給他們娘倆送了半扇豬,不如喂狗呢。”
柳玼看著趙媽媽惋惜的樣子,心想,半扇豬算什么,她這些年又是送裴輔布料又是送裴輔筆墨紙硯,就是裴輔的院子也是靠柳玼接濟才有的。不過現下好了,都燒了。
“裴公子吃了閉門羹,家又被燒了,他會不會來找小姐要錢?”,冬臨問道。
柳玼搖了搖頭,以裴輔的心性,他斷然不會直接開口來問柳玼要錢,他最是要臉面。從前都是裴輔無意間透露出自己喜歡什么,柳玼心疼他們母子無所用,都是緊著好的送去。
或許裴輔也不是無意的,分明是故意讓柳玼知道,又算計著柳玼心軟好說話。既沒有丟了他所謂的面子,又得一切好處。
柳玼真不知道自己從前是被什么糊了腦子了。
正如柳玼所想,裴輔沒有上門來。不過也沒人知道裴輔去哪了。因為沒錢,裴輔和裴母早已經從客棧搬了出來,只是聽說有人看見他們往城西去了。
柳瓚過繼的事情辦的隨意,幾家尊長是到場了的。
柳玼沒去,她是一眼也不想看見那群人面獸心的家伙。于是所有事宜只能麻煩何安替柳玼走了一遭。
柳玼想著自己頭一次去京城,總不好空手去的。
恰好今日天氣不錯,柳玼特地到了城中的鋪子,想著挑些時興的料子或者玩物帶去。
柳玼在聊城從來都是有名的,柳家出了事后城里人都觀望著柳家的動態。
柳玼才在玉石店鋪待了會兒,怕是半個聊城的人都知道了。
“柳小姐這是打算送給誰?”,聊城大半店鋪都是柳家的,玉石鋪子老板娘與柳玼也是相熟的。今日柳玼買的都不是尋常柳玼喜歡的款式,于是老板娘就猜測這是要送給旁人的。
“我就要去京城,想著買些好東西送給舅舅舅母。”,柳玼也沒準備瞞著,反正遲早都要被知道的。
老板娘面露驚訝,柳家過繼了二房庶子,滿城人都以為柳玼日后還是住家里,沒想到居然要去京城了。
“京城是好地方,什么稀罕物都是有的。柳小姐要送,不如看看這些新來的好玉料。”,老板娘從柜子下面拿出新料子,都是未經雕琢的,“價格貴些,可是稀奇,京城里怕也是少見?!?/p>
柳玼就是要找這樣的。
“卿卿!”
“喲,裴公子?!?,老板娘見裴輔來了,很是識趣地讓到一邊。
明明才幾日不見,裴輔整個人消瘦了很多,看上去也邋遢了些。
從前裴輔最是講究的,出門衣服都是仔細熨燙過,又要玉佩香囊作陪,從來都是貴公子的作派。
如今再見,裴輔穿的還是柳玼送的布料做的衣裳,不過褶皺的厲害。
柳玼假裝詫異,“裴輔,你怎么這般模樣了?”
裴輔有些窘迫,他好面子,在柳玼面前更甚。柳玼的眼神從前對他都是傾佩的,今日他竟瞧出一絲鄙夷,“我家中近日出了事,不過都過去了。卿卿,你怎么最近都不肯見我?”
裴輔這話倒是叫柳玼聽不懂了,她從未聽說過裴輔找自己的事情,不過這不重要,“你找我做什么?”
除了老板娘,周遭還有幾人也看著此處的動靜。裴輔有心開口哄騙柳玼,可不能當著這么多人面,“迎客樓到了新果子,你從前最喜歡吃他家的。我請你去,我們邊吃邊說?!?/p>
迎客樓接的都是貴客,小小一塊酥餅就要一吊錢。裴輔真是說的好聽,他請,他用什么請?他頭上那支十個銅板的木笄嗎?
“好啊?!?,柳玼應承了下來,冬臨偷偷在柳玼身后拽了拽她的袖子,提示柳玼不要去。
“冬臨,十七陪我去就好,你在這兒等我?!?/p>
見柳玼應下了,裴輔臉上露出了笑容。可出門時裴輔看見了柳玼口中的十七,臉色又白了三分。
十七雙手環胸,眼神輕蔑地打量著裴輔,一把人高的刀跨在他腰間,更顯得他威風無比。
裴輔是個文人,兩廂一比,十七的胳膊都快有裴輔小腿那般粗了,裴輔仿佛是只小雞仔。
到了迎客樓,柳玼習慣性地到了雅間,裴輔也一如往常跟了上去,他從不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些。
十七站在門口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裴輔,裴輔有些生怯,說兩句話就看向門口。
“卿卿,你這些日子還好嗎?”
“你說呢?”,柳玼從沒有如此和裴輔說過話,裴輔顯然沒有些反應過來。
裴輔想,或許是柳玼因為自己沒有早些出現而生氣,說話疏離也是正常的,于是他柔聲說道,“對不住卿卿,柳員外過身那日我是想去找你的,可我怕看見你傷心,我會心疼。聽說你家事安定后我也找過你,只是你未肯見過我。知道你出門了,我立馬就來找你了。卿卿,你是不是心里還怪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惡心。
柳玼將茶盞放下,眼里隱隱露出一絲陰鷙與煩躁,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不悅。
裴輔并沒有察覺柳玼的變化,自顧自地說起來,“卿卿,我知道你最是良善,你定然是理解我的。其實這幾日我也時時留心你的消息,我聽說你同意過繼了你二伯家的孩子,你心里一定很苦。柳員外最是心疼你,家中一切本都是留給你的。如今卻被你二伯算計,叫一個庶子來分割本該屬于你的一切?!?/p>
裴輔說的激動了,他用力地拍著桌子,“這群人當真厚顏無恥!卿卿,你聽我的,與柳瓚分家!”
“我是閨閣女兒,如何分家?”,柳玼問道。
裴輔緩了緩神色,可情緒還是激動,他伸手握住柳玼的手,“卿卿,柳員外在世時本就有心讓我做女婿,你我成婚,你成了出嫁女,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分家了嗎?”
裴輔沒能從柳王氏那邊得到好處,現在就想著柳逸之不在世了,自己光明正大娶了柳玼?真是好算計。
柳玼將手縮了回來,冷笑著看向做著春秋大夢的裴輔,“十七?!?/p>
“我在,小姐。”
“打他。”
十七力氣很大,為了不叫裴輔出聲,十七更是將裴輔的褲腳帶拆了下來塞進裴輔嘴里。
等十七打夠了,柳玼的茶也喝完了。
裴輔得以喘氣,他的臉紅漲的嚇人,因為怕他臉上掛彩,十七每一拳都是打在了裴輔的身上。
“裴輔,你從前誆騙我謀些錢財也就算了,我實在沒想到你會伙同二房算計我?!保u起身,厭惡地看著趴在地上仿佛一只喪家之犬的裴輔,“若不是你給柳王氏手寫那張托孤信,若不是你透露我爹爹早將房產田鋪歸我名下,或許我也不會燒了你家?!?/p>
裴輔不可置信地抬頭,他想過或許是柳王氏未能得到好處燒了他家,又或許是真的他未留意打翻了燭臺,他從沒想過是柳玼。
“我與你一同長大,我也真心待你,你不該算計我至此的。如今你還想著哄騙我,裴輔,你到底有沒有心?”
裴輔強撐著身子,因為身上太疼,他倒吸了幾口涼氣,“呵,柳玼,你問我有沒有心?我還想問你!若你真心待我,你爹怎么會讓我入贅?我是男子!堂堂七尺男兒!我哄騙你什么了?我一心想娶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娶你?!?/p>
裴輔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柳逸之讓他入贅本就是侮辱他。好不容易柳逸之死了,柳王氏找到裴輔說要收養柳玼,他順從著柳王氏做了許多,只為了柳王氏答應他將柳玼許配給自己。最后不過因為柳王氏自己蠢,沒能順意,竟然在他有難時,柳王氏還要羞辱他。
如今,柳玼家中只有柳瓚這么一個黃口小兒當家作主,柳玼婚配之事本可以自己做主。裴輔本以為挺直腰桿過上好日子了,沒想到,柳玼竟然才是那個放火之人,“柳玼,其實你也和你爹一樣吧,你根本也是看不起我!”
“小姐,我把他丟出去吧?”,十七看著歇斯底里的裴輔,或許是他剛才下手輕了,這個文弱書生竟然還有力氣在這兒叫喊。
“再打一頓。”
裴輔本可以不挨這頓打的,可他偏偏自己找上門來,柳玼有這出氣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十七很好用,上次放火一事就做的天衣無縫,今日打裴輔這一遭,柳玼也不怕出什么紕漏。
柳玼不想在這兒待著了,免得待會兒裴輔被打的出血還濺她衣裙上。
柳玼先出了門,給小二付了一錠銀子,讓他今日不要進雅間打擾。
小二拿了錢自然是無有不依的。
冬臨才等了沒一會兒,就看見柳玼一個人出來,有些奇怪,“小姐,十七呢?”
“我讓他處理一些麻煩事,我們先回去。”
冬臨點了點頭,其實她還想再問問裴輔的事兒。柳玼從前最是心軟,冬臨十分擔心柳玼聽了裴輔詭辯兩句又心軟了??煽粗u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冬臨又不敢問了。但也沒事,還可以問十七。
十七依著柳玼的意思將裴輔又打了一頓,打到裴輔還有一口氣后,將人背在背上從窗戶翻了出去。
賀九候在胡同里,看見奄奄一息的裴輔嚇了一跳,說道,“你下手太狠了吧。”
十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從前軍營里那幾個不聽話點他打得更狠,今日已經收了幾分力了,誰知道這個文人這么不經打。
“把人丟回去,看好了。馬上她就要回京城別再出什么亂子?!?/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