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的店鋪“美顏居”開業了,在春日里。
聽說開業那日,滿城的婦人小姐都去了,只為了看一眼這稀奇玩意。
南越本是擔心沒有進賬,可還真是如同柳玼猜想的那般。剛開業只是零星幾位婦人來,到后來每日店鋪還未開張,商賈官僚家就已經派了家中婆子來排隊候著。日子久了,京城里倒是形成了一道怪風,誰家兒郎要想討娘子或者相好的高興,總要想方設法買來一塊美顏居的點心才是。
“小姐,南越娘子不得空,遣了廿九娘來送賬簿還有些地契的。”
美顏居的生意好了,柳玼扣除了給南越的分成后,將自己的那部分也交給了南越,讓南越留心京城的鋪子或者田莊,若有好價錢就買下。
“給廿九娘一吊錢叫了車回去吧。”
“廿九娘說想見見小姐,她有事相求。”
廿九娘從來都是最懂事的,從來不會開口要什么。之前廿九娘也替南越跑過腿,都是送到就跑,冬臨常常要跑著才能把一吊錢塞給她。今日廿九娘竟然主動要見柳玼。
冬臨領著廿九娘進來時,柳玼還沒來得及問何事,廿九娘已經直接跪下,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求求小姐救救南越姑姑。”
柳玼的身子一僵,腦中似有一根弦在此刻繃斷,南越出事了?柳玼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怎么回事?”
廿九娘抬起頭來,眼睛已經腫的如同核桃一般,“前幾日,一位夫人到店買糕點,因為賣完了,姑姑就說讓她明日再來。夫人不肯,在店里吵了起來,姑姑說了店里的規矩壞不得,那夫人嘴上沒說什么就走了。前日,姑姑閉店回家的路上,突然遇著一輛馬車,將她擄走,直到今日也沒動靜。”
京城之中,敢當街擄人,多是勛貴。
“你可知道是誰家夫人?”
廿九娘搖了搖頭,她從來都是躲在店里干活的,南越很寶貝她,她從來只做里頭活計,認不得那群貴人,“我只記得馬車的燈籠上寫了個齊。”
齊?京中不乏姓齊的貴人,只是勛貴人家只有一戶,太子外祖齊家蔡國公。
柳玼早想到,美顏居的生意如日中天,京城之中必然會有人眼熱。尋常糕點鋪子不通藥理做不出來,只能眼熱。可蔡國公掌握了京城藥材,南越從他家進貨,南越能做,蔡國公通醫理自然也想做。
樹大招風,未避鋒芒。
“廿九娘你先回去,照看好家里還有鋪子。南越的事我來想辦法。”
何淇早提醒過柳玼京城中開店要找個靠山,美顏居如此生意興隆,無人可依,蔡國公擄走南越的目的無非是想讓南越歸于蔡國公名下或者拿到美顏居的配方。
柳玼找了十七過來,現下什么都不知道,把南越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南越被蔡國公擄走,你可有把握把她救出來?”
十七聞言一愣,蔡國公,太子外祖家,“若要悄無聲息,只怕是難。”
若是不能不動聲響,那這火遲早會燒到柳玼身上。柳玼不能得罪齊家也不能任由齊家拿捏。
柳玼想起何沅宴席回來時與她說過,蔡國公家有個女兒,齊明巧,年芳十八,正值妙齡。蔡國公府有意將她許配給英國公家的世子,可惜妾有情郎無意,婚事遲遲未能定下。
英國公世子好騎射,如今滿京城都知道蔡國公家的小姐卯足了勁想要學會射箭,以便引得英國公世子的注意。閑暇時,那位嬌小姐總會去馬場練習騎射。
“我們去馬場。”,既然不能硬闖,那柳玼就借著這位蔡國公小姐進蔡國公的大門。
京城的馬場上,已經快是立夏了,就算有傘遮蔽,空氣里也是悶熱的很。
柳玼由馬場主人引路走到了射箭臺附近,馬場主人說,這位蔡國公府的齊小姐每日過了午后就在這兒練習了。柳玼遠遠地看著這位齊小姐,瘦弱不堪,單是拿把弓都是有些吃力的,又如何能練的好呢。
齊明巧大概是在日頭下站的太久了,人有些恍惚,可是身邊的丫頭就好像沒看見一樣,只是替齊明巧擦了擦汗水,“小姐,今日練習還有半個時辰呢。”
柳玼聽的清楚,竟然還有半個時辰。
“小姐身子單薄,若是使用尋常的弓箭不說能否射中靶心,只怕時間久了這手臂也是要廢的。”,柳玼走上前去,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齊明巧。這位齊明巧雖然被柳玼的出現嚇了一跳,可她太累了,根本沒有力氣避開柳玼的觸碰,只是一時呆在了原處。
柳玼打量著齊明巧,巴掌大的臉上因為熱而漲得緋紅,眼神迷離,只怕在外頭再待下去就要暈倒了。
“你是何人?”
“我姓柳,是何將軍的外甥女。”
齊明巧是知道柳玼,都是在京城里討生活的人戶,誰家有點什么事,不出半日,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原來是柳小姐,柳小姐今日怎么到這兒來了?”
京城甚少有女兒家會到馬場來玩耍的,若非齊明巧在家中不便練習射箭,她也無需到這大太陽底下來曬。齊明巧看著柳玼膚色白皙,也不是在日頭下騎馬射箭的。
“我聽說齊小姐日日在這兒練習,心生好奇就來看看。”,柳玼沒有隱瞞自己知道齊明巧在這兒的事情,她知道無論找什么理由都是枉然的。方才進來時,柳玼就直接找了人帶到這兒來尋齊明巧,若說為了旁的,哪日齊小姐稍加打聽戳破了柳玼的謊言,倒是讓齊明巧生疑。柳玼就更難進入齊家了。
“你同他們一樣看我笑話?”,齊明巧冷哼一聲,京城里的貴女們如何議論她,她心中都有數。可是柳玼出身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寄養在何家成了表小姐,又能尊貴到哪里去,如今竟然也要來看她的笑話?齊明巧的臉色難看,她再次舉起與自己的力量并不相匹的弓,手指因拉動弓弦還發紅,她原本養的水蔥似的指甲早因為射箭而崩壞了。
“我不是來看小姐的笑話,而是來給小姐獻計的。”,柳玼輕輕握住齊明巧的手指,細若無骨的手指保養得當,與齊明巧紅腫曬傷的手指形成了鮮明對比,“姐姐若是因為射箭曬傷了自己可十分不劃算。”
齊明巧側目緊緊盯著柳玼的雙手,她從前也是見過極好看的雙手的,只是與柳玼相較之下還是粗糙的。“說來聽聽。”
“我有把梨木弓,小巧卻不失威力,弓弦以乳羊的筋膜所制。若以齊小姐練習的刻苦,又何愁中不了這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