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靈堂的西北角,任憑孝衣被雪水洇透。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檀香混著冰晶在舌尖化開,終于確信這不是黃泉幻境——我真的回到了及笄之年,父親暴斃的那個雪夜。
“姑娘仔細著涼。“素白錦緞猝然落在肩頭,金線暗紋刺痛我的眼。前世也是這樣,宋清荷披著這件價值連城的狐裘,將摻了鶴頂紅的參湯遞到我唇邊。
銅盆里的紙錢灰被穿堂風卷起,在她鬢邊打了個旋。我盯著那支點翠鳳頭簪,分明是母親留給我的及符禮。此刻卻斜插在她鴉青發間,隨著動作漾出冷光。
“姐姐莫要太過傷心。“她蹲下身來,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撫上我腕間白玉鐲,“父親在天之靈......“
檐角鐵馬突然錚鳴,我猛地攥住她手腕。雕花窗欞將月光割裂成鋒利的碎片,正照見她鎖骨處那道新月形疤痕——去歲上元節我親手為她擋下流矢所留。
“清荷可還記得,“我指尖擦過那道凸起,“你說要與我做生生世世的姐妹?“
她瞳孔驟然收縮,腕間珊瑚串啪地斷裂。朱紅珠子滾進炭盆,騰起陣陣青煙。前世未曾留意的細節此刻纖毫畢現:她中衣領口露出的纏枝蓮紋,分明是陸允承最愛的蘇繡式樣。
門外傳來三更梆子聲,混著積雪壓折枯枝的脆響。我松開手,看她踉蹌著撞翻長明燈。燈油潑在孝幡上,火舌倏然竄起,將“永懷悲慟“四個字舔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