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聲忽然從草叢傳來。幼安抬頭望去,成群的螞蟻正沿著田埂排成蜿蜒黑線,每只都銜著米粒大小的蟲卵。更遠處,幾只山雀撲棱棱從樹冠竄起,翅膀拍打聲里帶著焦躁。
“往常這時節,畫眉該在溪邊梳羽?!扒孛鬟h用刀尖挑起一撮濕泥,“你看這土層?!?/p>
幼安伸手觸摸,指尖突然刺痛。無數細碎畫面涌入腦海:深埋的草根在積水里腐爛,地脈深處傳來悶雷般的震顫,盤虬的樹根正在地底痛苦地痙攣。
“地下水位在上漲?!八偷刈プ∩倌暌滦洌斑@不是普通暴雨,山體要滑坡!“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轟隆巨響。整片藥田突然劇烈震顫,壟溝里的積水蕩起詭異波紋。秦明遠攬住幼安急退三步,方才站立的位置裂開半尺寬的溝壑。
“快看后山!“聞聲趕來的村民指著北坡尖叫。原本青翠的山林像是被巨獸啃噬,裸露出大片赭紅色巖層。渾濁的泥流裹挾斷木傾瀉而下,轉眼就吞沒了山腳的谷倉。
幼安突然想起什么,轉身就往回跑。秦明遠追著她穿過七歪八倒的籬笆,看見周家院墻外那株百年老槐正在瘋狂落葉——碗口粗的樹根已經拱出地面,像極了即將溺斃之人痙攣的手指。
“承安!“幼安撞開歪斜的木門。灶房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陶罐在搖晃中碎成齏粉。五歲的小童正踮腳去夠懸在房梁的竹籃,籃子里裝著他們最后的半袋黍米。
秦明遠抄起門邊的扁擔橫在梁下:“帶承安先走!“幼安抱起弟弟的瞬間,屋頂茅草簌簌而落。她最后看見的畫面是少年用脊背抵住傾斜的房梁,脖頸青筋暴起如盤根老藤。
轟然巨響中,整個世界都在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