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高聳而幽深,厚重的地毯吸去了腳步聲,使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容喧嘩的沉默。
高大的會議廳大門緊閉,門前的幾個人各自站立,沉默地等待著什么,神色各異。有人靠著墻低頭翻閱終端,有人在門口來回踱步。
沒有人大聲說話。
這群年輕指揮官、情報員、科研人員和金融顧問,剛剛被從審查會議中請出,而他們都清楚,會議尚未結束——真正重要的討論才剛剛開始。
這時,一名秘書走來,身后跟著兩名安保人員。她步伐穩健,穿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制服,胸前佩戴著一枚螺旋矩陣的銀色徽章。她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帶著一種既禮貌又不可違抗的冷漠:“各位,請隨我來。”
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征詢意見,而是自然而然地轉身,等著他們服從安排。
一片短暫的沉默后,幾個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羅曼聳了聳肩,隨手將終端揣進口袋,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會議廳大門前的人群緩緩散開,所有L6及以下的成員被有序地引導著,穿過長廊,進入了一間專為“等待的人”準備的休息室。
高大寬敞的休息室里擺放著幾張茶幾,圍繞著沙發,墻角是一處飲料吧臺。這名秘書向他們宣布:“會議結束后,若有需要,部分人員會被單獨召回。”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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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擰開一瓶水,靠在沙發扶手上,目光掠過兩名守在門口的安保人員。他隨口問羅曼:“你認識她?”
羅曼一進門就重重地坐在沙發里,把手上的終端甩在桌上。他看著秘書離開的門口說:“我爸的秘書。”
盧卡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嗯?你好像有點怕她。”
羅曼瞪了他一眼,轉頭去拿桌上的功能飲料:“她是老頭子的眼線,看見她我就頭疼。”
過了一段時間,一個L4指揮官顯然有些等得不耐煩,他皺著眉頭來回逡巡,向門口張望:“……閉門會議一般談些什么?”
“顯然是要劃分責任。”科學派副手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
“那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利益交換才剛剛開始。”一個金融顧問低聲笑了。
年輕的指揮官看向沙發上的羅曼:“克勞斯,你爸是代表董事會來的,他會不會直接把福肯拉斯弄下去?”
羅曼沒好氣地回應:“你覺得我會知道?”他喝了一口功能飲料靠回沙發,顯然不想在這個場合討論他的父親。
倉鸮站在角落的吧臺旁,一面等著咖啡機里的黑咖啡,一面靜靜聽著他們的討論。
“你們都在關心人事,我更關心錢。”金融顧問淡淡地說。
羅曼翻白眼:“怎么,你們金融派還指望科研能盈利?”
“總部的其他實驗室不好說,但格拉尼茨的油水嘛……貝瓦的局勢你們也知道,格拉尼茨搞著所謂‘天賦者研究’,同時做著半地下的生物制品和藥品生意。福肯拉斯大約是嘗到了甜頭,這個實驗室的賬目,最近幾年都沒往公司交過。”金融派顧問說到這里嗤笑了一聲。
科學派副手雙手抱胸看著他,語氣不變:“某些項目的開銷是高度機密的,不適合放在常規報表里。”
金融派顧問冷笑道:“機密?你們的血液制品和藥物業務也是‘機密’?”
“……這些業務的盈利被用于填補研究成本。”科學派副手的臉色微微一沉。
“花銷由總部擔著,收入放進自己口袋。多好的買賣哇。”盧卡斯以閑聊的語氣給他們之間火上澆油。
科學派副手的語氣略帶不耐煩:“現在公司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財務,而是那個二階。她殺了整個車隊,戰術評估不該比財務審查更優先嗎?”他指向情報派的盧卡斯。
羅曼終于懶洋洋地開口:“閉嘴吧,反正你們的賬遲早會被查。”
金融派顧問哼了一聲,沒再繼續糾纏科學派,而是轉向盧卡斯:“行啊,那你給我們分析分析。”
盧卡斯看向倉鸮:“我們倒是有第一手的資料……阿列克斯,作為唯一的生還者,你怎么看?”
“如果你們想讓我再描述一遍她的戰斗方式,那沒必要。”倉鸮端起咖啡杯,轉過身看著他們:“你們在會議廳里已經看過影像,也聽過完整的任務復盤。”
這位指揮官被他提醒,顯然是想起了錄像中的殺戮,咬牙低聲說道:“她比任何敵人都難纏。”
“戰術屏幕上的追蹤數據里,她的行動軌跡完全是非線性的。她每次出現的地方,都是最致命的位置。”盧卡斯一面若有所思地說,一面展開自己的戰術終端。
“就像……棋盤上的‘Queen’(‘王后’)?”一個情報官輕聲插話。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聽著這邊的討論。
眾人一愣。盧卡斯最先反應過來,他點點頭:“‘Queen’是棋盤上最自由的單位,也是最強的棋子。她有瞬移天賦,確實能夠像‘Queen’一樣自由移動。”
科學派副手推了推眼鏡,語氣冷淡:“相比‘流彈’而言,‘Queen’聽起來太奉承了。不覺得是在抬舉她嗎?”
另一個指揮官冷笑:“你覺得呢?她已經將死了一整支車隊。”
羅曼喝了一口飲料,漫不經心地說:“就叫‘Queen’吧。反正遲早得解決她,怎么叫都行。”
至此,“Queen”成為了瑤光在螺旋矩陣內部的正式代號。
“象棋里,‘Queen’能隨意走任何方向,在一瞬間出其不意地爆發,改變戰局。”這名L4指揮官轉向倉鸮:“這和你的經歷極其相似,不是嗎?”
“算是吧。”倉鸮端起咖啡杯喝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她不是突然爆發的。她一直在等待。”
“……她在等待?可是她不是一直被注射神經抑制劑嗎?如果是這樣……那神經抑制劑怎么會失效?”指揮官若有所思。
“……等一下。”金融派顧問語氣微妙:“我記得格拉尼茨實驗室提供的報告里聲明,神經抑制劑的效果是‘穩定可控’的。如果她一直在等待……”她慢慢地轉頭看向科學派的人,語氣淡淡地說道:“你們的藥,真的穩定可控嗎?”
科學派副手臉色微變,立刻反駁:“這是個例,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神經抑制劑會失效!”
“‘沒有證據表明某事存在,并不意味著它不存在’。你們科學派不會連這句名言都沒聽過吧?”金融派顧問顯然是個雄辯的人,她反手一擊,對手的臉色立刻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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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休息室的門再度被推開,室內的低聲爭吵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個身穿深色西裝、別著銀色徽章的男人走了進來,語氣干脆利落:“阿列克斯,費爾南多·斯圖爾特先生要見你。”
話音剛落,幾道目光落在倉鸮身上。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平靜地起身。
羅曼笑著看了他一眼:“行啊,你小子,老校長終于肯管你了。”
緊接著,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西裝的情報官走進房間,掃視了一圈后盯著盧卡斯:“盧卡斯,情報部主管米爾斯先生要你立刻赴會。”
盧卡斯合起了終端的屏幕,聳了聳肩,向兩位好友投去一個眼神,隨后邁步離開。
這時,門口的安保人員微微低頭側身讓開。羅曼父親的秘書去而復返,她向羅曼點頭示意:“指揮官克勞斯,董事會特別代表塞巴斯蒂安·馮·克勞斯閣下希望與您單獨談話。”
羅曼有點無奈地站起身,看了一眼盧卡斯和倉鸮的背影,跟著她走出了房間。
大門緩緩合上,休息室里卻不再有談話聲了。房間內的其他人對視了一眼,隱約感覺到——閉門會議的真正影響,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