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仁和醫(yī)院急診室

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刺穿凌晨三點的寂靜，秦寧的橡膠手套正往下滴著血。37床患者的頸動脈在氣管插管時突然破裂，噴涌的鮮血把無影燈染成暗紅色。她扯開浸透血污的病號服，手指精準按住搏動異常的血管膨隆處。

“準備體外循環(huán)！“話音未落，手術(shù)燈突然爆出藍色電弧。秦寧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心電監(jiān)護儀化作扭曲的銜尾蛇圖騰，家屬簽字欄上“周懷謹“三個字滲出青銅色血珠。

南周·長樂宮

膝蓋撞上金磚地面的瞬間，秦寧手中多出個鎏金唾壺。九重鮫綃帳內(nèi)，鳳榻上的老婦人正劇烈抽搐，打翻的藥盞在織金錦被上洇出猙獰的污漬。三位太醫(yī)跪在蟠龍柱旁，為首的太醫(yī)院判官帽歪斜，額頭在青磚上磕出血痕。

“脈絕已逾半刻......“院判的哀鳴被玄色龍紋袍角截斷。年輕帝王掐著太醫(yī)令的脖頸按在描金柱上，羊脂玉扳指在老者咽喉壓出血線：“母后若殯天，太醫(yī)院全體腰斬。“

秦寧的指尖已搭上太后腕脈。微弱的結(jié)代脈在皮下三寸浮游，頸靜脈怒張如扭曲的蚯蚓——急性心包填塞！現(xiàn)代需要立即穿刺，此刻她卻只有滿殿燭火與滿手冷汗。

“取燒酒、空心竹管、最細金針！“當她扯開太后明黃翟衣時，九龍纏絲金項圈下暴露出紫紺的胸壁。劍鋒貼上后頸的剎那，燒紅的金針已刺入第三肋間隙，淡黃色液體順著竹管噴涌而出。

“妖女安敢戮鳳體！“侍衛(wèi)的呵斥被帝王抬手制止。蕭景珩俯身時，秦寧嗅到他袖中混著冰片的沉水香，還有若有若無的腐草氣息——這味道她在現(xiàn)代中毒患者身上聞到過。

太后喉間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喘息，枯瘦的手突然抓住秦寧腕骨：“阿寧......“這聲呼喚讓原主記憶如潮水涌來：御藥房典藥女官，因胞姐頂替采選名額被罰入宮廷，昨夜曾為太后試藥。

“看來秦典藥藏拙已久。“楚貴妃的軟轎不知何時停在殿外，她指尖捻著片枯葉，“聽聞你半月前試藥時昏厥三日，莫不是那時得了仙人點撥？“嫣紅指甲劃過秦寧尚未愈合的腕間舊傷，那里殘留著試藥留下的青紫針孔。

蕭景珩突然扯下腰間蟠龍玉佩：“若能救回母后，允你提個請求。“

“臣女想要《千金翼方》的殘卷。“秦寧將沾滿膿血的絲帕扔進銅盆，水面倒映出楚貴妃驟變的臉色——那殘卷正鎖在昭陽宮密室，記載著前朝秘藥“紅顏燼“的配方。

子時的更鼓聲中，秦寧在藏書閣找到殘卷。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片干枯的紫萼花瓣，與她試藥昏迷那日唇齒間的味道相同。當她把花瓣浸入茶水，水面忽然浮現(xiàn)胞姐秦月被拖入柴房的畫面——那個本該入宮采選的女子，此刻正被灌下黑色藥汁。

閣樓突然震動，無數(shù)藥典中飛出閃著幽光的銀針。秦寧踉蹌扶住藥柜時，暗格中滑出支金累絲發(fā)簪，簪頭刻著太醫(yī)院徽記。這分明是秦月及笄時父親所贈之物！

窗外傳來細碎腳步聲，秦寧吹熄蠟燭的瞬間，看到楚貴妃的貼身嬤嬤正將藥渣倒入荷塘。塘中錦鯉翻起白肚，鰓部泛著詭異的靛藍色——這是《千金翼方》中記載的“藍靛喉“中毒癥狀。

寅時的冷雨砸在青石板上，秦寧蹲在柴房外聽著胞姐的嗚咽。秦月臉上布滿潰爛的紅斑，正是試藥留下的“紅顏燼“之毒。當她們目光相接的剎那，秦月突然嘶吼著撲來：“你換了我的避子湯！你這不得好死的......“

侍衛(wèi)的呵斥驚動巡夜人，秦寧在雨幕中狂奔時撞上司禮監(jiān)掌印王德全。老太監(jiān)蟒袍上的江牙海水紋泛著冷光：“姑娘可知曉，上月暴斃的劉采女，臨終前也喊著有人換藥？“

被傳召至養(yǎng)心殿時，秦寧發(fā)現(xiàn)蕭景珩正在焚燒奏折。灰燼中有半張未燃盡的藥方，隱約可見“雷公藤三錢“字樣——這是治療頑痹之癥的藥物，但過量會引發(fā)血枯之癥。

“聽聞你通曉經(jīng)脈之學。“帝王突然扯開右臂龍紋袖口，腕間密布著新舊刀痕，“這些傷痕每到雨夜便如蟻噬，秦典藥可有良策？“

秦寧觸診時發(fā)現(xiàn)他尺脈澀如刀刮，這分明是長期服用“紅顏燼“的癥狀！但當她抬頭欲言，卻被帝王眼底翻涌的陰鷙驚住。鎏金博山爐騰起的煙霧中，蕭景珩的瞳孔竟泛起琥珀色異光。

五更天的梆子聲響起時，秦寧在值房展開從灰燼中搶出的殘片。拼湊出的藥方讓她脊背發(fā)涼：雷公藤用量竟是尋常的十倍！更可怕的是，藥方批注的朱砂字跡，與太后今晨蘇醒后寫的懿旨筆跡完全相同。

晨光初現(xiàn)時分，藏書閣傳來尖叫。當秦寧趕到時，院判的尸首懸掛在房梁上，腳下散落著撕碎的《千金翼方》。她蹲身查看時，發(fā)現(xiàn)尸體右手緊攥著片紫萼花瓣，左手指甲縫里嵌著金累絲發(fā)簪的碎屑。

而本該鎖在昭陽宮密室的“紅顏燼“藥瓶，此刻正端端正正擺在秦寧的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