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吊自殺!
一個當場嚇死!
還有一個失蹤了!
唐適情光是聽著,就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尤其是上吊的那一個,今天畢竟是雇主的婚禮,作為妝娘,就算真的一時想不開,也該為自家姐妹以后的生計考慮,要死也得先出了汪府后再死啊。在人家婚禮前夕自尋短見,喜事變白事,這也未免太缺德了。以后誰還敢聘用這個團隊的其他人?
那位莽撞的漢子聽罷,直接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開口罵道:“真--的晦氣!那今天的喜酒豈不是就喝不成了?”
馬行首氣呼呼地瞪起眼睛,“還喝什么喜酒?茲事體大,汪家已經到都城衙門去報案了,只是這里離衙門路途太遠,一來一回只怕得花上不少時間。”
最先與馬行首搭話的那位客人皺著眉頭,十分迷惘地看著大家,“那我們……既然汪府出了這么大的變故,我們是不是該先行撤離啊?”
一直默不作聲的尹大此時倒是發了話:“不能撤!”
他聲音渾厚有力,透著一份篤定與自信,將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如今有人失蹤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各位都是乘馬車來的吧?在接受都城府的搜查之前,誰先離開了,誰就是嫌犯。”
“那我們可以互相檢查對方的馬車啊,大家彼此作證,這不是一樣的嗎?”那個長得就很莽撞的漢子此時又出主意道。
馬行首嘆了口氣,“汪老哥的內宅如今已亂作一團,我們這些作客的在此時還是不要添亂的好,不如就靜觀其變,是去是留,還是等主人家的通知吧!”
他這話說得頗有道理,也很有些人情味,倒是叫唐適情對這位紅鼻子的商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眾人陷入一片沉默,在互相對視了一陣后,慢慢走回了各自的房間。
-
沒過一會兒,汪家派了家仆來給大家添水洗漱,又安排了可口的早點,讓客人在各自的房間享用。
這些家仆做起事來手腳麻利、面色如常,絲毫沒有露出慌亂的感覺。雖說內院里出了事,但死的畢竟只是外人,對于下人們來說,還不是該干什么干什么,一切全憑主人調配罷了。
約摸兩個時辰過去,日頭又漸漸毒辣起來,外頭突然開始變得兵荒馬亂。
唐適情正滿心疑惑,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去看看!”坐在窗邊的尹大同樣有些急躁難捱。
唐適情起身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臉色鐵青的馬行首,見門開了,伸頭朝內探了探,“尹兄,不得了了,莊子被封了!”
-
尹大見來報信的是馬行首,趕忙起身相迎,“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都城府的人來了?”
馬行首著急地擺擺手,“不是,把山莊包圍起來的是內鎮司的人,而且還聽說……”他突然滿臉警惕地往四下左右各探了一眼,直到確認并無旁人,才壓低聲音說道:“銀甲衛都來了。”
“銀甲衛!”尹大微微一怔。
所謂的銀甲衛是徐恭的親衛隊,只聽他一人調配,這些護衛個個身披銀甲,全部都是以一擋百的武道高手。
他們平時極少露面,行蹤神秘,仿佛幽靈般潛藏于暗處。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具體人數,也沒有人清楚他們的來歷,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長相,因為就連他們的臉,都被冷冰冰的銀色面具遮蓋著。
那些面具沒有多余的縫隙,有的只是冰冷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閃爍著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一道無形的陰影,籠罩在都城所有人的心頭。這些人執行任務時,從不猶豫,從不退縮,被他們盯上的每一個目標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清除。
見尹大良久不語,馬行首才又接道:“按照常理來說,內鎮司從不插手普通案件,你說他們今日包圍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尹大緩慢地搖了兩下頭,“這誰知道呢!”
院中接到消息的人越來越多,隨著內鎮司的介入,事情陡然變得復雜起來。眾人都有了種人人自危的感覺,紛紛不約而同地走出門外。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討論著這起事件,試圖從彼此的言辭與猜測中尋找一絲線索。
大約半個時辰后,幾位衙役走進院中,開始為了那個失蹤的女人,挨個房間進行搜查、盤問。
賓客中有人認得某位衙役,便偷偷打探起了內鎮司介入此案的原因,結果透出來的消息竟然是:“內鎮司并非為命案而來,而是昨日有人向徐提調舉報,說汪家倉庫中的某批木材有問題。”
而至于這批木材到底有什么問題,又是何人舉報,這些屬于機密,就連都城府的衙役們都不知道。
盤問進行半個時辰后,馬行首再次偷偷溜進他們的房間,徑直走到尹大跟前,滿臉緊張地說道:“剛剛得到的消息,汪景明被抓了!”
“什么!”正在喝茶的尹大驚得連杯子都險些拿不住,不可思議地問道:“他被抓了?”
馬行首點點頭,“聽說內鎮司的人在倉庫里找到了一批有問題的柏木,徐提調當場下令將人拿下!”
“木材有問題,也不至于抓人吧?”尹大兀自有些費解地嘟囔道,“這其中確定沒有別的事?”
馬行首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打聽到的就只有這些。”
尹大微微正色,又問:“你在汪家有熟人?這消息你是打哪兒聽來的?”
馬行首卻是“嘿嘿”一笑,狡黠地指了指腰間的銀錢袋,“有這個,天底下還有撬不開的嘴嗎?”
尹大服氣地一笑,“還是賢弟有路子!”
馬行首擺擺手,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其實我還打聽到了另一則消息,不過……”
“不過什么?”尹大有些好奇地看著他。
“這則消息太過出人意料,我總覺得不像是真的。”馬行首字斟句酌地說道。
尹大只是追問:“不妨說來聽聽!”
馬行首吸了吸大紅色的鼻子,壓低了聲:“里頭的人跟我說,跑到內鎮司去揭發汪員外的,正是他的女婿趙文博!”
-
屋中詭異的靜了一會兒。
“趙文博?”尹大的手指放在桌面上彈了一陣,神情之中只剩費解。
“你說這事——”便在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片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極重,沉穩有力,如同戰鼓敲打在人的心上,當中還摻雜著金屬的碰撞。
唐適情和尹大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仿佛整個地面都在微微震動。
再然后,屋外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你們憑什么抓我?”
“放開我!你們是誰?”
“救命啊——來人啊——”
唐適情他們三人此時已經走到了門外,馬行首的臉色變得煞白,低聲問尹大:“這些是銀甲隊吧!”
尹大緊鎖眉頭,點頭應道:“是。”
“這些人怎么開始亂抓人?”
尹大低聲說道:“事情有些奇怪啊……”
唐適情一直站在邊上靜觀其變,直到一片陰影忽然籠到她身上。她抬起頭,只見一個高大的銀甲軍正瞪著冷漠的雙眼,目光如刀般銳利,“你就是尹駒?”語氣嚴厲,聲音透過沉重的盔甲,像從深邃的洞穴中傳來的回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唐適情下意識地吞了兩下口水,心虛地點點頭。
“跟我走!”此人不由分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院外拖去。
身后的尹大也同樣被某個銀甲軍掣住了胳膊,嚇得連忙大喊:“我想這其中定有誤會!我……我是……我是正經的生意人啊!”
但這些銀甲軍就像天生只長了嘴卻沒生耳朵一般,對一切辯駁都充耳不聞。
他們只是拖著人徑直地朝前走著,無形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