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適情醒來時,頭正枕在田昭的腿上,臉上仍戴著銀虎面具,四周圍滿了銀甲衛(wèi)。
后來她才聽說,這次多虧了黃力,他回來得很及時,在眾人合力都無法打開那六根鐵條的時候,銀甲衛(wèi)到了,沒費多少工夫就鋸開了那些鐵條。
晨光灑在她臉上,她還是有些暈暈乎乎。
田昭見她醒轉(zhuǎn),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心,她沖他點了點頭。
雖然都沒言語,但也確實不需要什么言語。
徐恭聽說她醒了,撥開銀甲衛(wèi),走了進來,邊走邊下令:“去把鄭太醫(yī)叫來,讓他過來瞧瞧?!钡皖^很關(guān)切地問道:“有沒有哪里不適?”
唐適情搖搖頭,借著田昭手上的力道,有些吃力地坐了起來,“我沒事了。”可是聲音卻嘶啞得好像剛吞過刀片。
徐恭蹙眉。
不多時,一位身著綠色圓領(lǐng)袍,手提藥箱的年輕太醫(yī)從遠處奔了過來。
唐適情當(dāng)即拒絕道:“不可,他這么一把脈,不就知道——”不就知道她是女子了嗎?
可徐恭打斷她道:“無妨,他是我的人?!?/p>
那位唇紅齒白的鄭太醫(yī)轉(zhuǎn)眼就蹲到唐適情跟前,為她把起了脈。
這人身上有淡淡的藥草香,這種香氣唐適情以前身上也有,只是近來摸不著藥材,就只剩汗臭了。
他生著一雙丹鳳眼,高鼻梁,恰到好處的小嘴,五官秀氣得像個女子,卻不如田昭那般驚艷漂亮,個頭也沒有田昭高。
鄭太醫(yī)查過一陣,眉頭漸舒,唇邊青色的胡茬隨著說話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抖動著:“已無大礙了,我開一副‘加味清毒飲’,服個六七天就能大好了,只是這些日子要留神靜養(yǎng),上山下海的事還是留待體力完全恢復(fù)以后再做吧!”
唐適情點點頭,“多謝?!毙闹袇s想道:“開的只是加味清毒飲,可見我中毒并不厲害??蓱z我曾經(jīng)也是個武修之士,如今竟如此沒用……不過這位太醫(yī),竟把跟隨徐恭出公務(wù)說成了‘上山下?!@是在抱怨一大清早就得爬到山上來診治病人嗎?……呵,有趣?!?/p>
徐恭此時問道:“查出那些菌子是什么了嗎?”
鄭太醫(yī)嘆了口氣,“大人知道這天下一共有多少種菌子嗎?”
徐恭沒答這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鄭太醫(yī)又接著問:“那大人知道都城附近的山上一共有多少種菌子嗎?”
徐恭擰眉,“你有話就說,少跟我拐彎抹角。”
鄭太醫(yī)兩手一攤,“黃太醫(yī)他們還在研究,不過依我看,大概是查不出來的?!?/p>
沉吟中,徐恭低下了頭,略微思量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既如此,那就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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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一聽說徐恭有意要將這個祭窟完全炸毀,甚至還包括里頭的象神像,洪紫真頭一個提出了反對,“我們查到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么一個線索,你這一炸,什么都沒了,一切又要從頭開始了?!?/p>
徐恭靜靜地睨著她,“那依你之見呢?”
洪紫真兩手叉腰,很兇悍地說道:“把這勞什子扛回去,就擺在我們大理寺的正堂里,那些信徒如此狂熱,我不信他們會不來?!?/p>
邊上嚴(yán)不讓倒是說了句公道話:“這東西少說幾百斤,就算是天下最厲害的力士,恐怕也沒法悄無聲息地進入我們衙門將其盜走吧?那些人盜不走它,難免會想,反正東西放在衙門里完好無損的,何必非要將它盜回。這樣一來,這東西反倒會變成一件很棘手的累贅?!?/p>
洪紫真仔細想了想,頷首道:“好像也是這個道理?!?/p>
嚴(yán)不讓忽然抬起頭來,有些擔(dān)心地看向徐恭,“大人這么做,是想徹底激怒那些信徒吧?但你這招‘以身入局’,恐怕會招來綿綿殺意,你難道就不怕嗎?”
徐恭一哂,淡然地說道:“怕——就怕他們不來。一群邪魔外道,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不遠處,唐適情嚇得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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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聲徹底響徹整片山谷時,唐適情已經(jīng)安然地坐進了馬車?yán)铩L镎巡]有守在她身邊,她讓他回去守著徐恭。
不久后,一行人烏泱泱地下了山。
馬車重重地往下一沉,車簾被人揭起,徐恭和田昭相繼坐了進來。
田昭剛一坐下,就拉起她的手,確認(rèn)她的溫度。唐適情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就是餓得慌。”
徐恭若有似無地朝她看了一眼。
田昭點點頭,這才將手抽了回去。
徐恭發(fā)話道:“你既中了毒,都城府那邊由我去說,這兩日就先不要去了,在家里靜養(yǎng)?!彼f話時,馬車往后仰了一下,然后搖搖晃晃地駛動起來。
唐適情輕咳了兩聲,“最近幾日,我都不想去?!?/p>
徐恭抬頭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沒必要,有云揚在,沒人傷得了我。”
唐適情不答這話,只是問道:“對了,我讓你將象神底座上的圖文謄抄下來,你沒忘記吧?”
徐恭從懷里抽出了一張三疊過的黃紙,遞給了她,“抄好了?!?/p>
唐適情并沒有打開來看。山道顛簸,馬車晃晃悠悠的,晃得她頭昏腦脹。好在車室里掛滿了治暈車的香袋,她才沒有吐出來。
因為累了一天一夜,很快的,她又重新睡了過去,直到前邊傳來禹侍衛(wèi)勒馬的聲音,她才驚醒。
一回頭,發(fā)現(xiàn)田昭一直沒睡,不僅沒睡,還體貼地托著她的腦袋。她臉頰一紅,登時坐直身子。
徐恭先下了馬車,唐適情揭開簾子一看,外頭是內(nèi)鎮(zhèn)司的大門。
奇怪的是,嚴(yán)不讓與洪紫真竟也一路跟了過來。
一見他下車,洪紫真立馬翻身下馬,大步跨到他面前,“徐大人,礦山的祭窟你說炸就炸了,那個黃憐兒難道你也打算獨吞嗎?”
徐恭抬頭看著她,聲音有些疲煩,“那依少卿呢?”
“象神教的案子牽扯太廣,不如我們兩邊衙門一起聯(lián)手,共同把這案子破了吧!”洪紫真瞪著大眼睛提議。
她雖然也是一夜未寢,整張臉卻仍是容光煥發(fā),只是眼底略有些泛青罷了。
徐恭搖搖頭,不耐煩地拒絕了這個提議:“聯(lián)手就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