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拐過彎,還沒走出多遠,唐適情就看到一道人影正在快速地朝她倆湊近。
凝神一看,來人步伐輕快,仿佛帶著幾分急切,身影在月光下拉出一道修長的剪影,不是田昭是誰?
“田昭!”她沖他高興地擺了擺手,邊上洪紫真突然朝她刺來一陣寒意十足的目光,唐適情敏銳的感覺到了,可一回頭,對方早已扭過臉去,很刻意地避開了和她的眼神接觸。
唐適情一時難過起來,想不通自己是不是做了令其不快的事,但因為大家都是女子,她為了給自己留些情面,才沒好意思直說。
正想時,田昭已經湊到了她跟前,一把拉起了她的手,隔著寒光閃閃的面具,她望見他的一雙眼睛里滿是欣喜,整個人也不由地跟著開心了起來。
“好了,”洪紫真說道:“有人來接你了,我先回去了!”
唐適情轉身與她拱了拱手,“多謝大人一路護送。”
洪紫真揮揮手,很爽快地說道:“沒幾步的事。”然后一個轉身,快步而行,過了拐角,就飛快地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
徐恭今夜也在。
唐適情進門時,他正在枇杷樹下自斟自飲,飲的自然是圣上今日依約送來的紫羅衣。
唐適情小跑著湊了過去,好一陣心疼,全都掛在了臉上,徐恭輕輕一哂,“明日我把禹云揚換給你。”
唐適情嚇得臉色一白,趕忙擺手道:“那可不成,他是誰,他可是惡鬼跟前的小惡鬼,都城里誰不認得他。”
說完她正要給自己也斟上一杯,卻被徐恭阻撓道:“這酒太烈了,今天查到什么了?”
背后田昭輕輕地咳了一聲。
唐適情只得作罷,就將今日與洪紫真走訪得來的線索一一說了。
徐恭的眉頭漸漸地越蹙越深,思慮半晌,說道:“你是說,依照客人的口味,將特制的菜肴放到一旁單獨另上這種事,在錦地羅中是常事?”
唐適情點點頭:“那名舞姬是這樣說的。”
徐恭滿臉疑惑地看著她,“可是當天到場的賓客那樣多,潘篤要如何一一記住每位客人的口味?”
唐適情解釋道:“事先讓侍從詢問清楚后記錄下來就好,聽說這是錦地羅的一貫作風。可事情怪就怪在這兒,根據都城府衙役事后收集到的供詞來看,這七人中只有四人不喜食醋!”
徐恭突然神情一凜,“難道說那三名御史并不在這名單之內?”
唐適情重重地點了點頭。
徐恭沉吟,“這么一來,事情可就有趣了……還查到了什么?”
“我謄了一份當晚的宴客名單。”說著,唐適情從懷中取出一份雙折過的紙,遞到了徐恭面前,“當天客人逾百,除了御史臺的那三名官員,其他衙門的官員并不多,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昌市街里作買賣的商人。”
徐恭蹙眉,“商人也就罷了,那些官員去他那兒做什么?難不成都欠了他的錢?”
唐適情搖搖頭:“這一點暫時不知道,不過依你的本事,想要弄清楚這件事一定也不難吧?”
徐恭默默地點了點頭。
唐適情又接著說道:“對這起案子,我有一個設想,雖然尚未找出實證,但至少可以和你先合計合計。”
“嗯,你只管說。”
唐適情道:“我覺得,潘篤應該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那七碗水晶膾摻了毒,他只是聽下人稟告說有七人不喜食醋,故而將那七碗放置在旁。真正投毒的人,應該是偽造了這份名單的人,他真正想殺死的人,只有那三位官員,剩下的四個商販,只是為了混淆他的殺人動機而順帶下的手。”
“可是,兇手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還能為什么!為了嫁禍給你啊!”
徐恭有些不悅地看著她。
唐適情繼續分析道:“你想啊,我朝的御史一向以彈劾權臣為榮,大人身為本朝最大的權臣,請問御史臺里有哪一位官員是沒有彈劾過你呢?至于那些商販,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在彎月山莊捉了好些商賈巨富嗎?昌市街就那么大,商家之間彼此都有往來,有些甚至還是親戚關系,只要往上多梳理幾層,肯定都能梳理出他們與你有仇的關系!大人看看這份名單上的其他人名,相信無論再死幾個誰,要是硬作攀扯的話,只怕都是和你有仇的吧?”
徐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但他心里其實也很清楚,唐適情的分析是極有道理的。
思量了片刻后,他說道:“如果說兇犯是為了向我展開報復,而毒死了這七人,那么此事還真不好查。但如果說兇犯的目標打從一開始就是那三人的話,那就好查多了。”
唐適情嘆服地點了點頭。
徐恭贊許道:“你和洪紫真不過閑逛了幾圈,就能查出這么多線索來,還提供了一個如此有趣的設想,真是厲害!”
唐適情微微一笑,“夸早了,本案中最重要的一條線索,我還沒有告訴你呢。”
“哦?”徐恭好奇地看著她,“什么線索?”
唐適情展開了那個她一路帶來帶去的畫卷,問他道:“看著這幅畫,你能發現什么?”
徐恭仔細看了一會兒,“能看出這是一家三口,而且都是外邦來的,夫人還極其美艷。”
唐適情微微一笑,指著畫中某人的臉,“你看這兒、和這兒……現在看出來了嗎?”
“你別告訴我……”徐恭猛地吃了一驚,“這下可當真有趣了……”
唐適情有些興奮地笑了笑,“線索我可都告訴你了,還需要我繼續給你查下去嗎?”
“不用了,”徐恭興致高昂地彈了彈手指,“你都做到這份上了,剩下的就交給我自己來吧。”
-
嚴不讓今日奔波了一天,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滿心疲憊,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結果一回家才知道原來洪紫真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他們倆原本幾乎日日都是粘在一起的,但近來,因為徐恭冒險炸毀了礦山上的祭窟,導致他的處境一下變得危險起來,為了護衛他的安危,洪紫真與唐適情作了交易,把那個老是戴著面具、口吃的極厲害的田昭差到了徐恭身邊,而唐適情則提出想要大理寺提前復審潘篤一案,并且全程讓她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