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4月，南京城的春天悄然來臨，校園里的櫻花樹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仿佛在為這個季節(jié)增添幾分浪漫的氣息。然而，楚蕎的心情卻與這美好的春景格格不入。近段時間，她與華生的通信中，明顯感覺到他心事重重，言語間透著一股壓抑的情緒。每當(dāng)她寫信詢問，華生總是輕描淡寫地回復(fù)：“沒事，別擔(dān)心。”可楚蕎知道，他在隱瞞著什么。

這天，下課鈴聲一響，楚蕎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學(xué)校門衛(wèi)的信箱前，翻找著是否有華生的來信。終于，在一堆信件中，她看到了那熟悉的字跡。她滿心歡喜地拆開信封，然而，信中的內(nèi)容卻讓她如遭雷擊——只有短短幾行字：

“楚蕎，我已經(jīng)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請你把我忘了吧，以后再也不要給我寫信了。”

楚蕎的手微微顫抖，眼前的字跡仿佛變得模糊不清。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呼吸也變得困難。她踉踉蹌蹌地走回教室，明明短短的路程，卻仿佛走了一個世紀(jì)。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回座位上的，整堂課她都渾渾噩噩，老師的講解像是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

上午的課一結(jié)束，楚蕎便飛奔回家。她的堂姐楚慧正好從美術(shù)學(xué)院休假回來，看到楚蕎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心中不由得一緊。楚蕎一進(jìn)房間便關(guān)上門，撲在床上痛哭起來。楚蕎的母親在門外焦急地踱步，楚慧安慰道：“叔母，不用擔(dān)心，我去看看她。”

楚慧輕輕敲了敲楚蕎的房門，柔聲說道：“楚蕎，是我，堂姐。你開開門，讓我進(jìn)去陪陪你。”

楚蕎哽咽著回答：“堂姐，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楚慧嘆了口氣，語氣堅定地說道：“讓自己安靜，只能平復(fù)一下心情。可是當(dāng)問題發(fā)生時，你只有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再說，多一個人幫你參考，你就不會因為情緒化做一些讓人后悔的事。”

楚蕎沉默了片刻，終于起身打開了房門。楚慧走進(jìn)房間，看到楚蕎紅腫的雙眼，心中一陣心疼。楚蕎將華生的信遞給楚慧，聲音沙啞地說道：“堂姐，他……他說他喜歡上了別人。”

楚慧接過信，仔細(xì)閱讀后，眉頭緊鎖：“不對啊，依我小時候?qū)θA生的了解，他不是這種喜新厭舊的人。難道去北平讀書后，連品性都變了？”

楚慧放下信，握住楚蕎的手，語氣溫柔卻堅定：“楚蕎，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備考，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xué)。愛情這東西，一切隨緣就好。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別忘了，我父親為了讓你多留校一年，可是費了不少心思。你可別讓他失望。還有，你當(dāng)初可是費了很大的努力，才從倪府的深宅大院走出來的，可不要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楚蕎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下來：“堂姐，可是我現(xiàn)在還是很難受，想痛快地哭一場。”

楚慧輕輕抱住楚蕎，柔聲說道：“傻妹妹，想哭就哭吧，堂姐會陪著你。哭完之后，就該收拾心情去做當(dāng)前最重要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遠(yuǎn)在北平的潘華生也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自從他給楚蕎寫了那封分手信后，楚蕎再也沒有來信。這個事實讓他意識到，他真的失去了這份愛情。他的好友李俊宏見他整日失魂落魄，終于忍不住將他拉去了酒館。

酒館里，李俊宏一邊給華生倒酒，一邊問道：“你到底怎么了？這段時間你像變了個人似的。”

華生苦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低聲說道：“我給楚蕎寫了分手信。”

李俊宏瞪大了眼睛：“什么？搞了半天，原來是你自己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場失戀啊！我還以為是倪楚蕎甩了你呢。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嗎？”

華生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既已許國，怎能許卿。前段時間五卅慘案，給我的內(nèi)心沖擊太大了。我們黨內(nèi)的很多同志都被捕被殺，其中有一個被殺的同志，他的孩子才剛滿月。楚蕎是一個被家人保護(hù)得很好的女孩，她曾說過，她害怕看到太多的生離死別。我害怕讓她一個人孤單地經(jīng)歷這些痛苦，所以我選擇了長痛不如短痛。”

李俊宏聽完，搖了搖頭：“那你告訴我，你忘記她了嗎？連組員們都說，之前的潘書記意氣風(fēng)發(fā)，思維敏捷，組織領(lǐng)導(dǎo)效率都很高。可是近段時間，你讓大家都快不認(rèn)識你了。就你這樣的狀態(tài)，你還好意思說，你忘得了她嗎？再說，分手這事，你也不能單方面決定啊。你知道楚蕎也很愛你，你居然以這種欺騙的方式和她提分手，她的心里一定很難過。”

華生低下頭，沉默不語。

李俊宏繼續(xù)說道：“我不覺得，就因為參加共產(chǎn)黨危險，就要絕情絕愛。包括我自己，如果遇到我喜歡的女孩，我該戀愛還會去戀愛。當(dāng)然，前提是，我會坦誠地和對方說，我的工作性質(zhì)會有些危險性。如果對方介意的話，我也會理性地離開。所以我的建議是，趁暑假，你趕緊找楚蕎坦誠地說清楚。我雖然和她接觸不多，但聽你老和我提到她會支持你的理想，我覺得她不是那種會怕事的女孩。”

聽完李俊宏的話，華生如夢初醒。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煎熬，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失去楚蕎。他決定，不管在他追求理想的這條路上有多么不確定，他還是要和楚蕎好好相愛一場。

他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俊宏，你說得對。我不能再逃避了。暑假，我就回南京，找楚蕎說清楚。”

李俊宏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潘華生嘛！”

酒館外，夜色漸深，華生的心中卻漸漸明亮起來。他知道，無論未來如何，他都要勇敢地面對自己的感情，面對楚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