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元昊的外貌逐漸顯露出黨項族的獨特氣質。他的皮膚被草原的陽光曬成了健康的古銅色,臉頰上帶著兩抹高原紅,顯得格外精神。他的頭發依舊濃密,常常被母親衛慕氏編成小辮,垂在腦后,辮梢上系著紅色的絲帶,象征著他的貴族身份。
他的眼睛依舊明亮,但多了一份銳利,像草原上的鷹隼,時刻警惕著周圍的一切。他的身形比同齡孩子更為健壯,手臂和腿部的肌肉線條分明,顯示出他從小騎馬射箭的鍛煉成果。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握弓時穩如磐石,族中的老人們都說:“這孩子的手,天生就是握刀的?!?/p>
暮色四合,草原上的風裹挾著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小元昊站在帳篷外,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刀。這把刀是父親在他七歲那年親手打造的,刀柄上刻著狼頭的紋樣,象征著勇氣與力量。
帳篷里傳來族人們忙碌的聲音,母親正在指揮侍女們準備明日的生辰宴。十歲,在部落里是個重要的年紀,意味著他即將正式接受族中長老的教導,學習騎射、兵法,以及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領袖。
但此刻的小元昊卻感到一陣煩躁。他不想要什么盛大的宴會,他想要的是證明自己——證明他配得上“元昊“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是祖父臨終前為他取的,寓意著“開創者“,承載著整個部落的期望。
夜風漸起,遠處傳來狼群的嚎叫。小元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記得前幾日聽獵人們說起,在鄰邦的領地上出現了一頭罕見的白狼。如果能獵到這樣一頭狼,族人們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他悄悄回到帳篷,換上輕便的獵裝,將弓箭背在身后。月光如水,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小元昊避開巡邏的族人,從馬廄里牽出自己最心愛的棗紅馬。這匹馬才三歲,和他一樣充滿朝氣,馬蹄上裹著柔軟的獸皮,在草地上行走幾乎不會發出聲響。
跨上馬背的那一刻,小元昊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他知道越過邊界是危險的,鄰邦的巡邏隊向來嚴厲,但他相信以自己的騎術和箭術,一定能避開他們。
夜色中的草原顯得格外神秘,月光在草葉上跳躍,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銀。小元昊伏低身子,讓馬兒保持勻速前進。他能感覺到馬兒溫熱的呼吸,能聽到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是夜行的動物在活動。
突然,前方的草叢劇烈晃動起來。小元昊立即勒住韁繩,手指已經搭上了弓弦。一頭體型碩大的野豬從草叢中竄出,獠牙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小元昊屏住呼吸,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但握弓的手卻穩如磐石。
野豬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猛地轉向小元昊的方向沖來。小元昊不慌不忙,雙腿夾緊馬腹,棗紅馬靈巧地側身避讓。就在這一瞬間,箭矢破空而出,精準地射入野豬的咽喉。
野豬發出凄厲的嚎叫,重重地倒在地上。小元昊正要下馬查看,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和火把的光亮。他的心猛地一沉——是鄰邦的巡邏隊!
“有人越界!“粗獷的喊聲在夜空中回蕩。
小元昊立即調轉馬頭,但他知道帶著獵物逃跑是不可能的。他迅速割下一只野豬耳朵作為憑證,然后將野豬的尸體推向一處陡坡。尸體順著斜坡滾下,發出巨大的聲響,成功吸引了巡邏隊的注意。
趁著這個空檔,小元昊策馬狂奔。他能聽到身后追兵的呼喝聲,能感覺到箭矢從耳邊呼嘯而過。月光下,少年的眼神異常堅定,他熟悉這片草原的每一處溝壑,知道哪里有可以藏身的灌木叢,哪里有能夠甩開追兵的小路。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道深溝。小元昊沒有絲毫猶豫,他輕拍馬頸,棗紅馬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對岸。追兵的馬匹卻在這道溝前紛紛止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主帳篷內,燭火搖曳,將侍女們焦急的身影投射在帳篷的氈壁上。奶娘阿古拉緊皺著眉頭,手中的銅壺因為顫抖而發出細微的聲響。她剛剛詢問完元昊的隨從,得到的答案讓她更加不安——沒有人知道小主人去了哪里。
“再去找!“阿古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把每個帳篷都搜一遍,馬廄、草料房,一個都不要放過!“
侍女們提著裙擺匆匆離去,腳步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凌亂。阿古拉望著帳篷外漆黑的夜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狼牙項鏈。這是元昊出生時,她特意去求來的護身符。
而此時,在元昊的帳篷外,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貼著氈壁悄悄移動。小元昊渾身是泥,頭發上還沾著草屑,但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帳篷的一角,像一只靈巧的貓兒般鉆了進去。
帳篷里點著一盞小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的貼身侍女烏蘭正在整理床鋪。聽到響動,烏蘭轉過身來,當她看清眼前的人影時,瞳孔猛地收縮——
“少......“
小元昊一個箭步沖上前,手掌準確地捂住了烏蘭的嘴。他能感覺到侍女溫熱的呼吸噴在掌心,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這是從小照顧他的侍女,比他大五歲,像姐姐一樣溫柔。
“噓——“小元昊壓低聲音,“別出聲?!?/p>
烏蘭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能聞到小主人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和汗味,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清了元昊狼狽的樣子:衣服被荊棘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臉上沾著泥土,右手虎口處還有一道新鮮的傷口。
“您這是......“烏蘭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明顯的顫抖。
小元昊松開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快步走到帳篷門口,掀開一角向外張望。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火把的光亮在夜色中忽明忽暗。他知道,族人們還在四處尋找他。
“幫我打盆水來,“小元昊轉身對烏蘭說,“要快,但別讓人發現?!?/p>
烏蘭點點頭,她太了解這個小主人了。每次他露出這種表情,就意味著又闖了什么禍。她輕手輕腳地走出帳篷,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盆溫水回來,還順手帶了一套干凈的衣服。
小元昊迅速脫下臟衣服,烏蘭這才發現他的背上有一大片擦傷,血跡已經凝固。她倒吸一口冷氣,連忙用溫水浸濕布巾,輕輕擦拭傷口。
“您到底去哪了?“烏蘭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小聲問道,“全族的人都在找您,奶娘都快急瘋了?!?/p>
小元昊咧了咧嘴,“我去獵了頭野豬?!?/p>
“什么?“烏蘭的手一抖,布巾差點掉在地上,“您一個人?在晚上?“
“噓——“小元昊再次示意她小聲,“我還遇到了鄰邦的巡邏隊?!?/p>
烏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鄰邦的巡邏隊向來嚴厲,若是發現有人越界,輕則鞭刑,重則扣押。她不敢想象,若是小主人出了什么事,整個部落會變成什么樣子。
“您......“烏蘭的聲音有些發抖,“您沒被發現吧?“
小元昊得意地笑了笑,“他們追了我一路,但我甩掉他們了。“說著,他從臟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血淋淋的野豬耳朵,“看,這是憑證?!?/p>
烏蘭看著那只耳朵,突然感覺一陣眩暈。她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繼續為小主人處理傷口。溫熱的布巾擦過少年結實的后背,她能感覺到他的肌肉因為疼痛而微微抽搐。
“這件事......“烏蘭猶豫著開口。
“不能告訴任何人,“小元昊打斷她,“連奶娘也不能說。“
烏蘭咬了咬嘴唇。她知道隱瞞的后果,但更清楚小主人的脾氣。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決定的事,就沒人能改變。
“至少讓我幫您把傷口處理得仔細些,“烏蘭妥協道,“要是被奶娘看出來,可就瞞不住了。“
小元昊點點頭,任由烏蘭為他上藥。藥粉撒在傷口上時,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烏蘭看著這個倔強的少年,突然想起他剛學會走路時的樣子。那時候的小元昊也是這樣,摔倒了從不哭鬧,總是自己爬起來繼續走。
帳篷外,尋找的聲音越來越近。小元昊迅速穿好干凈的衣服,烏蘭則忙著收拾地上的臟衣服和血跡。她將染血的布巾塞進袖子里,準備找機會處理掉。
“少主!“帳篷外突然傳來奶娘的聲音,“您在里面嗎?“
小元昊和烏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緊張。烏蘭深吸一口氣,掀開帳篷的門簾,“奶娘,少主在呢,他剛剛在看書,不小心睡著了?!?/p>
阿古拉狐疑地打量著烏蘭,又看了看帳篷里。小元昊正坐在油燈下,手里捧著一本羊皮書卷,看起來確實像剛睡醒的樣子。但奶娘敏銳的鼻子還是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少主,“阿古拉走進帳篷,“您沒事吧?“
小元昊抬起頭,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我很好啊,奶娘。就是看書看得有點困了。“
阿古拉的目光在帳篷里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小元昊微微發紅的右手上。她快步上前,抓住少年的手,“這是怎么回事?“
小元昊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虎口處的傷口還在滲血。他暗叫不好,正想著怎么解釋,烏蘭已經開口了:“少主剛才削蘋果時不小心劃傷了手,我已經幫他處理過了。“
阿古拉狐疑地看著兩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看著小元昊安然無恙的樣子,她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以后要小心些,“阿古拉嘆了口氣,“明天就是您的生辰宴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p>
小元昊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奶娘。“
等阿古拉離開后,小元昊和烏蘭同時松了口氣。烏蘭將臟衣服藏進箱子里,又點燃了一支熏香,掩蓋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
“少主,“烏蘭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小聲說,“您以后可不能再這樣冒險了?!?/p>
小元昊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帳篷頂出神。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行為很危險,但那種刺激和成就感讓他欲罷不能。他摸了摸藏在枕頭下的野豬耳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帳篷外,月光如水,將整個營地籠罩在一片銀輝中。遠處傳來族人們陸續返回的聲音,尋找少主的熱潮漸漸平息。誰也不知道,這個看似平靜的夜晚,他們未來的領袖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
烏蘭吹滅了油燈,輕聲說:“少主,該休息了?!?/p>
小元昊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今晚的經歷:野豬的獠牙、巡邏隊的火把、深溝上的縱身一躍......每一個畫面都讓他熱血沸騰。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傆幸惶欤屨麄€草原都知道元昊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