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靜謐得有些壓抑,我置身其中,緩緩蹲下身子,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每拿起一件物品,那些與顧陌離共同度過的過往,便如洶涌的潮水般,毫無預兆地涌上心頭。
我的手指輕輕拂過一件他為我挑選的衣服,那細膩的布料觸感,仿佛還真切地殘留著他的溫度。剎那間,一股溫熱的暖流混合著酸澀的情緒,猛地涌上鼻尖,淚水不自覺地模糊了我的視線。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那件衣服的色彩與紋路在淚眼中漸漸交織、變形,而記憶中顧陌離挑選它時專注而溫柔的神情,卻愈發清晰。
最終,我拖著仿佛被鉛塊填滿的沉重步伐,一步一步,緩緩地踏上了去見白月光的路。每邁出一步,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心中沉甸甸的,滿是無奈與糾結。
一路上,車窗外的景色如幻燈片般飛速掠過。翠綠的樹木、錯落的房舍、熙攘的街道,都在視野中一閃而過,可我卻無心欣賞分毫。腦海中不斷浮現顧陌離那轉身離去時決絕的背影,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如同被刻在了心間。他那挺拔的身姿,曾經是我心中最堅實的依靠,此時在我眼中卻漸漸變得模糊,被止不住的淚水層層浸濕。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瞬間,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卻無力挽留,一種深深的無助感如影隨形。
當我踏入醫院那彌漫著濃烈消毒水味的病房時,一股寒意撲面而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了我的心臟,讓我呼吸都為之一滯。病床上,林宇靜靜地躺著,他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蒼白的臉色近乎透明,隱隱泛著青色,仿佛能看見皮下脆弱的血管。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深深地凹陷下去,宛如兩口深邃的枯井,透著無盡的虛弱與疲憊。
看到我進來,他黯淡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束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短暫地跳動。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揚,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可那笑容卻因為病痛顯得無比牽強,像是一朵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的殘花。
我強忍著幾乎要決堤的淚水,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快步走到他床邊。我輕輕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那雙手仿佛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觸感冰冷而粗糙,我小心翼翼地,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將他捏碎。“我來了,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力量,試圖給他也給自己一些希望,可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這話中的底氣不足,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與慌亂。
林宇微微搖了搖頭,動作極其緩慢,仿佛每動一下,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他目光柔和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絲眷戀與無奈,宛如深秋的殘陽,雖有溫暖的余暉,卻透著無法挽回的凄涼。“瑤瑤,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再清楚不過。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知道你結婚了,也不敢打擾你。只是……只是我真的好想再見你一面,哪怕就這一面。”說著,他的眼眶微微泛紅,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在他蒼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跡。
我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林宇的手上。曾經,我們愛得熱烈而純粹,那些美好的回憶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不斷放映。還記得初次相遇時,陽光灑在他身上,那燦爛的笑容;還記得漫步在櫻花樹下,花瓣飄落肩頭的浪漫;還記得彼此許下永恒誓言時,眼中的堅定與深情。然而命運弄人,我們最終還是分開了。后來我嫁給顧陌離,以為能徹底放下過去,將那些回憶深埋心底,可此刻站在林宇的病床前,那些被塵封的往事又全部涌上心頭,清晰得如同昨日。
在醫院的日子里,每一個清晨,陽光都會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病房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那光影像是破碎的拼圖,在地面上勾勒出不規則的形狀。我總會早早地來到醫院,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生怕驚擾到還在沉睡的林宇。我輕手輕腳地為他準備好洗漱用品,端來溫水,拿上毛巾,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身體。每一個動作都輕柔無比,仿佛對待一件無比珍貴的易碎品,生怕弄疼他分毫。喂飯的時候,我會耐心地吹涼每一勺飯菜,輕輕送到他嘴邊,看著他費力地吞咽,喉嚨艱難地蠕動,心中滿是心疼,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一下下揪著我的心。
每當夜深人靜,病房里只有儀器發出的微弱聲響,那單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仿佛被無限放大。我獨自坐在床邊,看著林宇沉睡的面容,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起伏都揪著我的心。思緒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回到與顧陌離在一起的時光。想起他為我做的每一頓早餐,那精致的擺盤,溫暖的牛奶,還有他溫柔的笑容;想起我們一起在公園漫步時的歡聲笑語,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我們的身影在光斑中穿梭,無憂無慮。心中便涌起無盡的悔恨,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不斷地問自己,為什么當初那么沖動,為什么沒有多考慮顧陌離的感受,為什么要讓這份原本美好的感情,走到如今這無法挽回的地步。
林宇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一天午后,陽光正好,溫暖而柔和的光線透過窗戶,鋪滿了整個病房。他微微睜開雙眼,眼神中透著疲憊與關切。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輕輕動了動,發出虛弱的聲音:“瑤瑤,我知道你心里還惦記著你的丈夫。其實你不用一直陪著我,我不想因為我,破壞了你們的感情。”
我轉過頭看著他,心中一陣酸澀,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絲溫暖,仿佛只要我握得夠緊,就能留住他,留住曾經的美好。“宇哥,你別這么說。我既然來了,就會一直陪你到最后。”
林宇微微嘆了口氣,那聲嘆息仿佛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眼神中滿是無奈與愧疚。“瑤瑤,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善良。可我不想成為你們之間的罪人。”說完,他緩緩閉上雙眼,眼角滑落一滴淚,那滴淚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而后緩緩消失在他的臉頰。
日子就在這樣的煎熬中一天天過去,仿佛時間也變得沉重而緩慢。林宇的病情愈發嚴重,他的身體愈發虛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死神抗爭。醫院的長廊里,白色的墻壁冰冷而刺眼,我無數次與醫生擦肩而過。他們那凝重的表情,嚴肅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神態,讓我漸漸明白,他撐不了多久了。那股絕望的預感,如陰霾般籠罩著我,揮之不去。
這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守在林宇的病床前,緊緊握著他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他力量。突然,他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器發出急促的警報聲,那尖銳的聲音打破了病房的寧靜,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醫生和護士們如潮水般涌入病房,腳步匆忙而慌亂。他們迅速地將林宇抬上推車,匆忙地朝著手術室推去。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仿佛在瞬間靜止,只有那警報聲在耳邊不斷回響。直到手術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那巨大的聲響才將我從恍惚中喚醒,我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心中涌起無盡的恐懼與無助。
我在手術室外焦急地踱步,每一秒都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墻壁上的時鐘滴答作響,那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仿佛在一下下敲打著我的心臟。我雙手合十,緊緊地握在一起,指甲幾乎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心中默默祈禱著奇跡的發生。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對林宇的擔憂與期盼,希望他能平安度過這一關,希望一切都能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