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銅鼎耳上迸出火星，沈知鳶的翡翠鐲子卡在祭鼎饕餮紋的獠牙間。蕭景珩的龍紋箭袖纏住她后腰時，三支淬毒的弩箭正釘在鼎身“漕運改道“銘文處，箭尾紅纓遇雨膨脹成嬰拳大小。

“愛卿連祭祀大典都要偷吃供品？“帝王沾著朱砂的拇指碾過她唇上糖霜，在雷聲中突然俯身咬破她下唇。血腥味漫開的剎那，沈知鳶瞥見鼎內(nèi)翻滾的黍稷間浮出半張泡脹的孩童面孔——竟與青銅鈴鐺內(nèi)壁拓印的輪廓完全重合。

素蕊的銀針貼著沈知鳶耳廓擦過，釘入鼎足的裂縫：“奴婢護駕來遲！“東珠耳墜隨她跪地動作滾入積水，珠面血絲遇雨竟游成“弒父“二字。沈知鳶突然拽斷祭鼎帷帳流蘇，金線纏住素蕊脖頸拖向沸騰的鼎腹：“妹妹可知九曲堰的浮尸最愛東珠養(yǎng)魂？“

蕭景珩的悶笑震得她后背發(fā)麻：“沈尚食這殺人手法，倒像在熬八寶粥。“他掌心不知何時多了把黍米，撒入鼎中時爆出青紫色煙霧。沈知鳶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素蕊掙扎的銀針上凝成霜花——正是父親藥方里缺失的君藥“六月雪“。

“陛下...好狠的心腸。“她染血的指尖摳進帝王腕間舊傷，青銅銹屑混著膿血滴入鼎中。黍米突然停止沸騰，浮出二十七個刻著生辰八字的蠟丸。蕭景珩突然擒住她下頜，舌尖卷走她齒間血珠：“愛卿數(shù)數(shù)，夠不夠湊桌滿月宴？“

驚雷劈斷祭壇幡旗的瞬間，沈知鳶看清旗桿斷裂處嵌著的翡翠九連環(huán)——正是及笄禮那日莫名失蹤的物件。她突然扯斷腰間玉帶，十二枚銀匙隨動作飛射，精準(zhǔn)撬開鼎身暗格。飛濺的蠟油里，數(shù)十卷鹽引裹著嬰孩襁褓殘片噴涌而出。

“蕭景珩！“她生平首次直呼帝名，染著藥汁的指甲掐進他咽喉，“用漕運船隊運死嬰，這餿主意該拌著人血饅頭吃！“鼎內(nèi)突然傳出嬰啼，素蕊的銀針匣在雨水中自動解體，拼成個精巧的撥浪鼓形狀。

帝王喉間發(fā)出愉悅的震顫，就著她掐握的姿勢將人按在滾燙鼎壁：“沈姑娘七歲那年，可聽過翡翠白菜里藏著的搖籃曲？“他尾音突然變調(diào)哼起小調(diào)，旋律與沈知鳶腰間鈴鐺的震顫完美契合。鼎內(nèi)黍米突然爆裂，飛出的蠟丸在空中拼成九王府的平面圖。

沈知鳶的瞳孔里炸開血色，童年記憶如沸水潑入雪地：父親書房暗格里褪色的《育嬰圖》，母親臨終前攥著的半截珊瑚簪，還有總在立夏夜飄進窗欞的撥浪鼓聲...原來全是九王府滅門案的殘章！

“陛下真是...演得一出好戲。“她突然松手笑出聲，染著黍米糊的指尖戳進他心口箭傷，“讓我猜猜，此刻太廟里的先帝牌位，刻的可是蕭鐸二字？“這名字出口的剎那，鼎內(nèi)嬰啼驟變成尖嘯，青銅鈴鐺表面銅綠剝落，露出內(nèi)壁陰刻的“九王世子蕭景珩“。

暴雨在此時詭異地靜止半瞬，素蕊脖頸金線突然崩斷。她腐爛半邊的臉皮脫落，露出底下與沈知鳶八分相似的容貌：“姐姐好記性，可還記得教你熬麥芽糖的乳娘？“袖中甩出的銀針在空中組成個“弒“字，正與沈知鳶咳在鼎身的血漬重合。

蕭景珩突然捏碎三枚蠟丸，混著黍米塞進她口中：“咽下去，這是你七歲生辰該吃的長壽面。“沈知鳶在窒息感中嘗到熟悉的雪花酥味道，童年被父親按在藥柜前灌毒的畫面與此刻重疊。她發(fā)狠咬破帝王虎口，就著血吞下蠟丸，腹腔突然涌起灼燒感——那分明是九王府暗衛(wèi)死前自毀用的離魂散！

“真像啊...“帝王染血的指尖梳過她散亂的發(fā)髻，突然扯出根銀白交絲繩，“當(dāng)年父王給蕭鐸下蠱時，母妃也是這般眼神。“繩結(jié)散開的瞬間，沈知鳶的青絲寸寸成雪，發(fā)間墜落的翡翠簪在積水中映出她真正的生辰——竟比族譜記載早了整整三年。

素蕊的尖叫刺破雨幕：“不可能！我才是...“話音被鼎內(nèi)伸出的青黑小手扼斷。沈知鳶看著水中倒影，終于讀懂父親藥方里用靛藍毒粉寫的密語：丙寅年臘月，九王側(cè)妃誕雙生女，長女心口朱砂痣，次女...

雷聲碾過太廟金頂時，她撕開浸透的前襟。暴雨沖刷著心口處被毒疤覆蓋的月牙形胎記，正與蕭景珩鎖骨舊疤嚴(yán)絲合縫。帝王突然大笑，震落梁上陳年香灰：“好妹妹，這局棋你可還喜歡？“他腕間青銅鈴鐺在此刻徹底碎裂，露出內(nèi)里嵌著的半塊龍鳳玉佩——與沈知鳶襁褓中佩戴的殘玉完美契合。

祭鼎轟然傾倒，黍米流成河。沈知鳶在漫天飄散的鹽引中抓起把銀匙，狠狠刺向自己心口：“蕭景珩，這蠱毒我親自還你！“利刃入肉的悶響里，她看見帝王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終于與記憶中教她熬糖的乳娘面容重合——那婦人眼角淚痣的位置，正與素蕊腐爛的臉頰傷痕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