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禮部員外郎家的妾室生了雙胎,先前被邪祟上身死掉的男娃,竟是被正妻換走,還偷偷養在莊子上?”
“什么?高大人家的贅婿竟是娶過妻的?那妻子被贅婿害了,還被配了冥婚?”
“哎喲我去,原來人人稱頌好夫君的安遠伯世子竟喜好龍陽,怪不得要請道人給世子夫人做法,一個女人咋自己生孩子?”
“……”
“那汪真人厲害啊,知曉這么多秘密,竟還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不過眼下秘密既出,便不再是秘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本事逃過這一劫?”
“難!”
眾多家族一個接一個爆雷,以至于有關步惜時與薛千霖被強行扣帽子之事,大家都不覺得稀奇,甚至在聽說之后下意識篤定這就是真的!
所以,先太子妃并沒有什么命中劫數,那薛家的庶長女,也不是什么災星!
其他家不提,只說今日的薛府。
氣氛從未像今日這般詭異,詭異中又透著尷尬,尷尬里又摻著憤怒,卻更多的是茫然。
薛千霖,不是煞星,竟是大夫人的姐姐特意讓那道士這么說的?!
榮華院,薛老夫人坐在上首,以手抵額,眉心皺得能夾死蚊子。
薛重元站立于正堂中央,背對著手,臉色黢黑地正對小曹氏。
薛重益與薛重介,以及彼此妻子也皆在。
小曹氏被眾人盯著,用力扯著手中錦帕,幾欲扯爛。一張臉上各種情緒來回翻滾,也不知哪一種能表達她此刻心情。
“老爺。”氣氛不能一直僵著,小曹氏深吸一口氣開了頭,“那汪真人定是被威脅了,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我姐姐……”
“你覺得是假的?”薛重元冷冷開口,看向小曹氏的眼神也冷得叫人心驚,“那么多秘聞被爆出,你覺得,單單我們家這件是假的?還是說,你要我親自去尋那汪真人來,讓他親口告訴你?”
小曹氏心里其實也有九成信了這件事,但還是下意識為自己姐姐辯解:“可就算姐姐真這么做了,也是為我們……”
“為我們?”薛重元的聲音更冷了,“所以,為了我們就把我薛重元的女兒丟在鄉下,讓其自生自滅整整九年?!”
“老爺……”
“曹秀!”薛重元忽然叫了小曹氏名字,往日那一聲聲“夫人”似乎要就此遠去。
小曹氏的心突然就很慌,下意識看向薛重元身后的老夫人,想讓對方幫著說話,結果老夫人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老爺我……”
“因為蓮娘,這么多年我一直覺得虧欠你,所以家中大小事皆你說了算,卻沒想到,你與那好姐姐,竟合謀要害我薛重元的女兒!”
他與蓮娘有隔閡不假,可不管他與蓮娘如何,千霖卻是他薛重元親生的女兒,是薛家千金,怎能被人如此算計!
小曹氏原本心中就有一成不確定,聽見薛重元這么說自己姐姐,本就憋屈的她心中一激,當即不再忍著,開口懟了回去:“什么叫合謀害你女兒?難道不是在她生辰,你失蹤,文遠摔馬,婉兒高燒不退?這么多巧合碰一起,你讓我怎么想!”
“無論怎么想,你都不能給一個五歲孩子隨意扣上煞星的帽子!”薛重元的火氣今日無比大,肉眼可見是真生氣了,“你幾乎毀了那孩子一輩子!”
許是嫌這火氣不夠大,一旁的鄒氏插嘴道:“大嫂,若這件事真是你姐姐策劃,那大哥當年丟掉爵位可真就太冤了,你這是在助紂為虐!”
一句話,點中所有人最不想提,卻又最介懷之事。
而關于丟爵,二房的人最為不甘。倆兄弟都在朝為官,薛重益比薛重元更聰慧,但最后爵位卻落在老大頭上,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老二如何服氣?
不服氣他忍,但既承爵那便好好護著,大哥倒好,宮宴上鬧出丑事,丟了薛家臉面,甚至連累他這么多年一直不能升官。
薛重益心中其實一直都在責怪薛重元,盡管他知曉這并非大哥的錯,但若他當時能小心些,興許那爵位就能保住,他們薛家也不至于落魄到如今這地步。
二房人看自己眼神不善,小曹氏豈會感受不到?她想辯解,為自己,為姐姐,可人越是緊張的時候想得越清楚,當年姐姐曾對自己說過的話仿若尚在耳邊,如今細想,竟驚覺其中深意。
然而姐姐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小曹氏心口起伏,心中委屈,不想認錯,紅著眼眶怒吼:“助紂為虐?難道我這么多年遭受的屈辱都是假的?夫君與我離心都是假的?那后宅里多出的女人都是假的!?”
“我之所以與你離心,不是因你總借機尋事?”薛重元也不慣著她,當著所有人面兒,挑開夫妻間那塊遮羞布,“你說,為了蓮娘,你跟我鬧了多少脾氣?我一直同你解釋,你可曾聽進過我的解釋?!若非蓮娘是皇上賜下的,你是不是早就將人料理了!”
“是!若非她是皇上賜下,你以為我還會讓那狐貍精留在后院?”小曹氏怒極,開始口不擇言,“那樣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賤婢,我恨不能每天都剮她一遍!”
“你!”
“鬧夠沒有!”薛老夫人忽地用力一拍桌子,“你們是嫌薛家還不夠丟人?!”
薛重元憋氣,小曹氏眼淚終沒忍住,撲簌簌落下。
薛老夫人看著她,心中嘆口氣。她這個兒媳,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雖說蓮娘是皇上所賜動不得,但若真如她所說,那蓮娘今日豈能依舊如花兒那般嬌艷?
“事情既已經出了,你們接下來最該要做的,是想想如何對待那孩子。”薛老夫人道,“還有曹氏,你是不是該去問問你那自詡心善的姐姐,為何要這么做?”
薛老夫人其實還有句話沒說,那便是大曹氏這么做,當真只是單純地為給小曹氏出氣?
小曹氏張張嘴,一時無言。
一旁的薛重介輕松開口:“如何待?自然跟平常一樣了!大哥,我看千霖那孩子不是個小氣的,既然她未曾提,那我們也就別說,以后對她就跟對婉兒幾個不就好了?”
“還是要說的!”戴氏打斷自家夫君,“你又不是女孩子,怎知心中所想?女孩兒的心思都很重,看著不在意,并不代表真不在意。大哥,若有時間,你還是要好好同千霖解釋解釋。”
薛重元蹙眉深索,他其實也想同千霖好好談談,但不知為何,他從千霖那雙眼睛里看不到一點對他這個父親的孺慕之情。
但也不能怪那孩子,分離這么多年,她肯叫自己一聲爹已經足夠。
于是他點頭:“我知道,我會同她解釋。”
而就在薛家討論關于千霖之事時,成王府大門口,太子的車架停在那里。
從車上下來的太子段云鉞無意間扭頭,便與雙漆黑如墨,秋水盈盈,卻不見一絲溫度的杏眸撞在了一起。
“這是哪家姑娘?”段云鉞看著千霖,眸光微亮,微微側首問身邊內侍張懷。
張懷瞥了眼千霖,躬身低回:“回殿下,這便是薛將軍那位曾被說成是煞星的長女,薛千霖。”
“原來是她。”段云鉞幾不可查點頭,“倒是看不出粗鄙之氣。”
話未落,段云鉞便見千霖腳下一轉,竟徑直朝自己走來。
段云鉞眉稍一挑,想為剛才的話再添一句。
而張懷已然站在段云鉞身前,欲要阻擋這個甫一見面就要自薦的女人。
今日他們來得匆忙,也隱秘,太子不想讓更多人看見自己,故而跟來的人只有他。
果然是從鄉下來的人,哪里不見粗鄙?分明就很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