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當(dāng)司馬浩云和閻肅從巡視的第四座駐軍營寨中回到大將軍府時,司馬浩云的后續(xù)親兵已經(jīng)入駐將軍府,而且,司馬浩云的貼身侍從小元也已經(jīng)把整個將軍府檢查了一遍,提了諸多意見了。
小元聞訊便急急趕到將軍府大門前迎接他的主君,當(dāng)他看到司馬浩云身旁的閻肅時,暗暗吃了一驚,心想:“主君怎么才剛來到永州就找了這么一個小美人陪伴?雖聽說南地的美女特別溫柔可人,但這也太……急了些吧?這可不象他平時的作風(fēng)呀。”再看這個小美人卻居然穿著將官的服飾,小元又不禁茫然了:這算什么風(fēng)俗?難道南地的美女愛好此種裝扮?但就算不愛紅裝愛武裝,也不能隨便穿軍裝呀。
“大將軍,既然已到將軍府了,若沒有其他吩咐,那屬下先行告退了。”閻肅覺得今天應(yīng)該可以脫身了。
“你要去哪里?”司馬浩云有點詫異地問。
“屬下回營房。”
“回營房干什么?”
“這……大將軍可還有什么吩咐么?”
“閻肅,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職責(zé)了?”司馬浩云皺著眉頭。
“大將軍?”她愣了,有點不明所以。
“閻肅,你可是要負責(zé)本君的警衛(wèi)的,你想丟下這個職責(zé)跑了么?你的眼中可還有本將軍?難道以前上官將軍就是這樣縱容你的?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大將軍,屬下不敢。”閻肅心中暗暗叫苦,怎么這個人真的要她做什么“警衛(wèi)”么?
“好啦,念你是初犯,本君暫且不與你追究。記住,本君沒有允許之前,不得離開本君左右。明白嗎?”說完,也不管她是何反應(yīng),司馬浩云轉(zhuǎn)身大步走上臺階,走進大將軍府。
閻肅無可奈何,只能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怎么辦?她真的要留在這個將軍府么?她的東西早就搬出了這個將軍府了,她今晚應(yīng)該怎么辦才好?李忠不見她回去一定會很擔(dān)心的。她該怎么通知他才好?
一直低著頭躬身守在府門前的小元更是大吃一驚,他沒聽錯吧,這個“小美人”居然是主君的“警衛(wèi)”?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輕盈的身影跟著他的主君進府去了。他也便急急跟在他們后面了。
一進內(nèi)宅,司馬浩云便在小元的引領(lǐng)下回房更衣去了。等他沐浴更衣出來后,卻發(fā)現(xiàn)閻肅仍是靜靜站在大廳上發(fā)呆。
“閻肅,你怎么不去更衣?在這里發(fā)什么呆呢?”
閻肅真是一肚子委屈,她沒好氣地說:“屬下謹(jǐn)遵大將軍令,不敢擅離職守。”
看著她氣呼呼的臉,司馬浩云不禁很是歉意,柔聲道:“傻瓜,我剛才只是說不讓你離開將軍府,又沒有說不許你去沐浴更衣,去吧,我等你吃晚飯。”
那溫柔的態(tài)度讓閻肅嚇了一跳,但是她的心里仍是很委屈:“大將軍,屬下的衣物用具都不在府里,沒法沐浴更衣。”
“沒關(guān)系,我讓小元把我的東西給你用就行了,至于衣服么,我的衣服太大了,你是不合適的了,但是小元的衣服也不能給你穿……不過,先將就一下吧……”突然,一個念頭涌上心頭,他忽然問,“對了,你以前跟著上官將軍的時候,難道不是住在將軍府的么?”
閻肅一愣,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只得硬著頭皮說道:“上官將軍離開后,屬下就搬出去了。”
他淡淡道:“原來是這樣。”他心里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憤怒:原來,他真的是住在上官天宇的將軍府里的!他努力壓下內(nèi)心的莫名憤怒,慢慢說道,“那么,你搬到哪里去了?派人去把東西都搬回來吧?”
她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是,但是,屬下的老家人還在點將臺的大營里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晚了,明日再說吧。”她當(dāng)然很想回去取她的東西啊,她可不想身上的中衣連著穿兩天啊!何況今天還連著跑了幾個大營,奔波了一整天,身上估計都臭了!
他看看她那苦惱的表情,忽然笑道:“只是取幾件要用的衣物而已,無需一定要那個老家人動手才行吧?我派肖劍去幫你取回來吧。你告訴他在哪里就可以了。”
“不不,怎么可以麻煩肖劍兄弟呢?我自己去取就可以了。”閻肅急忙說,她可不能“引狼入室”,萬一那肖劍其實是去探查她的底細的,他必然會趁此機會“翻箱倒柜”的,如果被他翻出什么要緊之物,那就糟了。
“不過,我還想和你一起吃晚飯呢……這樣吧,你先用著我的東西,沐浴更衣后,我們好好吃個飯,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別跑來跑去的了。還是讓肖劍去取你的東西吧,等他取了你的衣物回來,你明天也有得用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怎么這么啰嗦呢?難道你不餓么?我可餓壞了。”他不管她掙扎的眼神,便提高聲音叫道:“小元。”
小元急急進來:“是,主君。”
“小元,你好好侍候閻參將沐浴更衣,一切用品都和本君一樣,另外……”
小元越聽越是不對路,他可是主君的第一近侍,除了主君,他何曾侍候過其他人了?也沒有人膽敢接受他的侍候呀。再說了,這個閻肅是什么品級的小將?怎么敢和他的主君一樣?
正在此時,一名侍從于門外稟報:“稟報大將軍,府外有一個老軍求見閻參將,說是給閻參將送東西來的。”
閻肅一聽頓時滿臉喜色,一定是李忠知道她被留在將軍府了,大概是王參軍派人告訴他的。她心里無比感激。
司馬浩云有點意外地看看閻肅,看他的表情,看來那是他所說的那個老家人了,但是,那個老家人怎么會知道主人在將軍府里呢?難道這里有人通知他的?看來以后要好好查一查了。
來人果然是李忠。他聽說公子被司馬大將軍帶出去巡視各營之時,他已經(jīng)在擔(dān)心公子今晚是回不來的了。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留在點將臺等公子回來,但是,又覺得公子不可能會回點將臺,也許,那個大將軍會直接回城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回城里等著。于是,李忠便先回了永州城。當(dāng)聽說大將軍進了永州城,永州牧親自出城迎接,李忠也急忙跟著看熱鬧的人一起涌去觀看。司馬浩云謝絕了永州牧的宴請,借口勞累,便回將軍府了。李忠一直遠遠地跟在后面,直到看到自家公子跟著大將軍進了將軍府,他便一下子明白了:公子今晚怕是要被留在將軍府了。他萬分焦急,又毫無辦法,只得馬上轉(zhuǎn)回那新租賃的小院里,把公子要用的一些東西打好包袱,來到將軍府門前,好在守門軍士仍是以前熟悉之人,于是便請守門軍士代他通傳。
當(dāng)司馬浩云聽了李忠的稟報——如何知道公子需要衣物用具(當(dāng)然,李忠只是說了跟在人群之中看熱鬧,后來看到自家公子跟著大將軍,便猜想公子可能當(dāng)晚會留在將軍府)之時,他暗暗贊嘆這個老家人真是個人才。
最后,司馬浩云說道:“李忠,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留在將軍府侍候你家公子。”李忠萬分感激地隨著小元下去了。
“好了,問題解決了,你趕快去沐浴吧。”司馬浩云微笑著,“我可是餓極了。”
閻肅遲疑了一下,問道:“大將軍……”
“你又來了。”他不滿地看著她。
“是,大,大哥,你打算讓我住在哪里呢?”
“什么?住在哪里?你原來住在哪里就住回那里好了。反正將軍府很大,隨便你挑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好了,除非……”他故意停了下來。
“除非什么?”
“除非你想住我的房間。”他笑道,“當(dāng)然,如果你實在是想,那么,我也可以考慮一下。”
閻肅的臉紅了一下:“特別喜歡清秀白凈的少年”!(如果司馬浩云知道上官天宇竟是如此編排他的,他一定會被氣死。其實,上官天宇只是想閻肅盡量遠離司馬浩云而故意說的一句玩笑話而已。)她心中暗暗叫苦,如果住回原來的地方倒是好,只不過,他會不會起疑心?
見她沉默不語,他又問道:“怎么啦?你真的想住我那里么?”
“大……大哥真會開玩笑,我怎敢如此……”
“那……你原來住在什么地方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我,我原來就住在后面那個小園子里。”因為她心里還是希望能住在那個小樓里。
“小園子?”他忽然想起,剛才在房間周圍轉(zhuǎn)的時候,從他的臥房的后窗望出去,會看到一個小小的后花園,而那花木掩映之中,有一棟兩層小樓。站在他的臥房里,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棟小樓的動靜。他當(dāng)時還在想,這個小樓倒是很適合“金屋藏嬌”的。他的內(nèi)心忽然一緊,忽地站起來,一把拉著閻肅的手就往后園走去。
閻肅大吃一驚,一面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一面問道:“大,大哥,你要干什么?”
“跟你去看看那個小園子。”
當(dāng)兩人站在那棟小樓前,司馬浩云立刻明白了,這棟小樓正是他剛才從臥房的后窗望出去所見的那棟小樓。他不禁心中冷笑:哼哼,上官天宇啊,上官天宇,原來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家伙還有這等不為人知的“愛好”。
他卻微笑道:“這里果然不錯,看來上官將軍待你不薄啊。好,你還是住在這里吧。”
不知為何,閻肅總覺得他的笑容有點古怪,但又無法深究。
“好了,讓小元帶幾個人過來把這里整理一下,需要什么東西就跟他說好了,你就好好住著吧。這里離我那里也近,看,那邊,看到?jīng)]有,我就住在那里。”他笑著,把他的房間指給她看,“如果我那里有需要,你從這里過去支援也方便。那樣,你的警衛(wèi)職責(zé)也就可以一起擔(dān)負了。”
閻肅一看便知,那是原來天宇哥住的房間,沒想到他們都挑了同一個房間。那里并不是這個將軍府里最好的地方。當(dāng)初上官天宇挑選這個地方,純粹是為了離閻肅所住的地方近,方便照顧。而讓閻肅住在那個小樓里,也是上官天宇的意思,他認為她住在那里會更安全更隱秘,她可以放松自在一些。而外面進來的人,一般也不會進到這里。而最重要的是,每晚他都可以看著她熄滅燭火,猜測著她上床休息的樣子。
而司馬浩云為何會選擇原來上官天宇的房間作為臥房呢?他只是喜歡那里的幽靜,喜歡那棟樓周圍的幾棵桂花樹,還有鄰近后面的那個小園,因為有時候夜深人靜之時,他會喜歡一個人在園子里慢慢散步。
現(xiàn)在,閻肅卻為難了,這里離司馬浩云太近了,他幾乎隨時都可以走過來!雖說在將軍府中,堂堂將軍大人自然是可以去任何地方的,但是,如果他總是忽然跑過來,那她可就麻煩了。她開始后悔告訴他了。她本來以為他會住在那個最豪華宏偉的悅香樓里的!那里本來就是正堂啊。
她該怎么辦?她沒有辦法了。
當(dāng)閻肅沐浴更衣后,回到前廳,司馬浩云居然仍在等著她吃晚飯。當(dāng)他看到她走進來時,立刻兩眼發(fā)光,似乎早就餓壞了。
“大將軍……”她深感抱歉,雖然以前上官天宇也是總要等她一起吃飯的,但如今此人可是新上司啊,天知道他是什么脾性?
“小閻肅,你就別折磨我了,我真的餓壞了!”司馬浩云嘆息著。他確實沒有想到一個男人沐浴更衣要這么久的時間的!何況是一名從軍多年的男人?!可是閻肅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進行了,她幾乎只是草草地把身子用熱水抹了一遍,但是,由于心中忐忑不安,纏胸帶的時候出了幾次錯,結(jié)果就拖了一些時間。
其實,充滿最大怨念的是小元,跟了主君二十年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主君會餓著肚子等一個人吃飯的,這個人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參將而已。雖然,那小參將的樣貌實在讓人心動,但是,見多識廣的主君,總不至于只是一天的時間就被迷倒了吧?打死小元也不相信。他想,主君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的,一定是的。但是,他卻想破腦袋也想不透。
當(dāng)晚,閻肅又坐在了二樓原來的房間那早已熟悉的窗前,看著樓下小園中那暗影中的微微隨風(fēng)搖動的樹枝,心里不禁想著,不知天宇哥如今在北疆怎么樣了?他們已經(jīng)分開有一個多月了,自從十年前那一天起,他們就一直在一起了,從來沒有試過分開這么長的日子的。而從此以后,他們是不是就要天涯各別了?她的心里微微有點憂傷,她必須要堅強,她必須要好好地活著,不能總讓天宇哥為她擔(dān)心。
“公子,”李忠悄悄走進來,遞給她一碗剛煮好的雞蛋紅姜糖水,“喝口湯暖暖身子吧。”他總是體貼地盡己所能地為他的公子提供最好的照顧。
“李叔,謝謝你!今天難為你能想到。”她是指他居然能想到她會被留在將軍府里,如果他不送東西過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公子,老奴有句話,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李忠慈愛地看著她慢慢地喝著那碗雞蛋紅姜糖水,輕聲道。
“李叔,有什么話就說吧,這里又沒有別人。”
“公子,那新任大將軍,感覺有點怪怪的,公子可千萬要小心。”
“怪怪的?李叔,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放心好了,司馬將軍只是因為對永州不熟悉,而我是他第一個認識的守軍將士,所以暫時需要我?guī)退煜ひ幌颅h(huán)境而已。”她當(dāng)然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但也只能盡力安慰他。
“公子,那新任大將軍可不是上官將軍,公子一定要好好記得離他遠一點,凡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好。”
“李叔,我明白的,你放心好了。”
“公子,還,還有一句話,公子聽了可千萬不要生氣。”
“李叔,你又來了,”她有點嬌嗔地看著李忠,“在這里,你就是素兒最親的人了,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好了。”
“公子,公子長得太好看了,老奴只怕那司馬大將軍會對公子起壞心,公子可千萬要提防著他才好。如果可能的話,能盡量不在他跟前出現(xiàn),便盡量不要在他跟前出現(xiàn)吧。”李忠憂心忡忡地說。
閻肅愣了,司馬浩云要對她起壞心?他要起什么壞心?她在他眼中,應(yīng)該只是個男人呀。是了,天宇哥說他喜歡“清秀白凈的少年”,如果他真的誤會她是那“清秀白凈的少年”,那可真是麻煩了!難道她要告訴他,她只是個姑娘不是什么“清秀白凈的少年”,這樣,他才不會對她“起壞心”?那樣的話,她就會安全了么?只怕會大禍臨頭吧!
司馬浩云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那邊小樓上的從窗里映射出來的搖曳燭光,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