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朝宴,司馬浩云一路快馬狂奔,飛奔回到越王府,便急急奔入內(nèi)府。
閻肅正靠在床頭休息。她渾身酸痛乏力,剛剛又吐了兩口血(其實是被鐵棒的勁風(fēng)震傷了內(nèi)臟了),把小元嚇壞了,馬上派人稟報主君。
“肅兒,肅兒!”司馬浩云上前把她抱住,“怎么樣?可有受傷?”
他又回轉(zhuǎn)頭對著后面大吼:“怎么會有刺客的?”那是緊跟著他進來的鳳翎。
鳳翎一臉委屈地說:“浩云,你先別著急。這事絕對跟閱風(fēng)樓無關(guān)!如果是閱風(fēng)樓出手,怎么可能會失手呢?”
司馬浩云一愣,也對,閱風(fēng)樓如果要出手,怎么可能會失手?
“主君,此事也牽涉到尚書府賀公子,所以,此事已報給大理寺了。但是以賀公子受傷為名而報的,沒有提及我們公子。”小元在旁說道,“因為不知道主君的意思,小元不敢造次。”
“什么?賀之榮?究竟是怎么回事?”鳳翎驚訝地問。
“肅兒,你可有受傷?哪里不舒服?小元,傳了太醫(yī)沒有?”司馬浩云卻又著急地問,她臉上的血痕更是令他心痛不已。
“我沒事,只是有點乏力,受了點驚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小小一點傷,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傳太醫(yī),否則倒顯得我閻肅太驕矜了!”閻肅輕聲道。這小元也太夸張了,哪里值得把正在參加初一朝宴的太子殿下請回來的?別人一定會認為她閻肅實在是太輕狂了!
“本君的人自然要比別人金貴些!”司馬浩云沉聲道,“小元,快去傳太醫(yī)。”
“不,真的不用了。小元,別去。”閻肅掙扎著想從他懷中坐起來,卻被他牢牢抱著。
“公子,你就別逞強了,剛才,剛才都吐血了!”小元低聲道。他自知今日事件嚴重,很可能會受到主君的嚴厲懲罰,但是,他也絕不會因此而隱瞞。
“什么?吐血了?”司馬浩云圓睜雙目,大驚失色,“快,快傳太醫(yī)!快去!”
小元急急出去了。
鳳翎眉頭緊鎖:小閻居然遇刺了,幾乎送了命,但是,那名刺客為何沒有殺了“他”?在鳳翎看來,閻肅如此弱不禁風(fēng),要刺殺“他”實在是太容易了。
“小閻,你感覺好點了么?能不能跟本公子說一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閻肅苦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慢慢地把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簡單述說了一遍。
“賀之榮怎么會無端端跑到棲霞寺里去的?”鳳翎沉吟著,特別是在大年初一這樣的日子里,身為賀家長公子,理應(yīng)呆在尚書府里幫忙處理大小事務(wù)的。
閻肅只能搖搖頭。她根本沒有機會與賀之榮深談,而且,后來的她也沒有再見到他了。她在僧房稍作休息,就在小元和李飚的護衛(wèi)之下離開了棲霞寺。葉思涵倒是一路護送賀之榮的。
“賀之榮受傷了?傷在哪里了?嚴重么?”司馬浩云問。
“聽說怕是傷到了骨頭,疼得厲害,不能動。”
“小閻,你覺得那蒙面人的武功和你相比,如何?”鳳翎問道。
閻肅苦笑:“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她想起自己在竹林子之中拼命逃跑的情景,一定極其狼狽。
“真奇怪,那蒙面人對著賀之榮下了那樣的狠手,對小閻卻似乎手下留情啊?”鳳翎說道,“這是為何?”
司馬浩云也不禁詫異。賀之榮雖說是紈绔子弟,但早期畢竟也接受過貴族子弟必經(jīng)的嚴格訓(xùn)練,若按武功根底來說,賀之榮在京城禁軍之中算是中等水平,并非是個不堪一擊之輩。而閻肅的武功在永州將領(lǐng)之中也只是中等水平,按理并沒有比賀之榮高到哪里去,但是“他”竟然沒有怎么受傷,看“他”如今的樣子,也沒有“疼得厲害”的表現(xiàn)。
“鳳翎,你的意思是說,那蒙面人并不是真的要刺殺肅兒?”
“嗯,這是鳳翎的猜測。”
“肅兒,你之前是如何認得賀之榮的?”司馬浩云忍不住問道。此事一直掛在他的心頭,只不過沒有機會提及。
“哦,是上次回青州的路上偶然碰到的,也沒有怎么打交道。”
“那家伙就厚著臉皮把你纏上了吧?”鳳翎說道。
“只是一面之緣,后來也沒有再見到了。”閻肅淡淡地說。
“那么,那天在‘天喜樓’,那家伙為何說了那么多混賬話?”司馬浩云想起來就一把火。
閻肅眨眨眼,不言語。
鳳翎馬上問道:“賀之榮那天到底說什么了?”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跟今日之事沒有關(guān)系。”司馬浩云說道。
“那可不一定,那個蒙面人究竟是誰派出來的?目前還不清楚呢。”鳳翎沉思了片刻,又問道:“小閻,你在進入竹林之前,有沒有感覺到被人跟蹤?”
“沒有,四周很安靜,除了竹子的聲音,一點其他聲音都沒有。”
“高手是可以借助風(fēng)吹竹子的聲音來掩飾自己的聲音的。”司馬浩云看著鳳翎說。
鳳翎點點頭,又問:“小閻,那刺客剛開始行動時是在那條小道上?而且是從背后襲擊?當(dāng)時賀之榮也在場?”
閻肅點點頭。
“小閻,按你剛才的說法,那刺客的武功遠遠高于你,而且他只是一個回合就把賀之榮踢飛了,他居然會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還二擊不中?而且后來還要在竹林里搞得那么大動靜,以至于有人聽到了趕來救你?小閻,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閻肅愣了,仔細一想,果然是很奇怪。那人的第一擊之前,還似乎故意發(fā)出了一聲冷笑,以引起自己的注意,而且,那第一擊和第二擊,自己根本是無法防備的,但與后來在林子里的打擊比較竟是弱了很多,似乎就是要故意讓自己避開,并且跑進竹林中去的。她呆住了,那人究竟目的何在?是為了玩貓捉老鼠的把戲?
鳳翎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經(jīng)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他沉思了一會兒,又問:“小閻,你說那位救你的人是聽到林中有打斗聲而前來的,那么,你好好回想一下,你覺得在那樣的林子里,要傳出打斗聲是否容易?”
閻肅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了一遍,慢慢說道:“其實,那不算什么打斗聲,而是那根鐵棒打在竹子上的聲音,在林子深處,即使有人聽到,大概也會以為是有人在砍竹子吧。”
“所以……”鳳翎剛想說什么。
閻肅又緊接著說:“但是,我有在大聲呼喊的,我希望有人能聽到我的呼救聲。所以,他說,他聽到了我的呼喊聲,就跑過來看看。”
“小閻,你相信那個救你的人?為什么?”鳳翎微微詫異。
“我相信,因為,他以前就救過我,他不會騙我的。”閻肅咬著嘴唇。
“他以前救過你?你們以前認識?究竟怎么回事?”司馬浩云問。
“葉思涵,是以前一起從軍時認識的兄弟,以前就幫過我,所以,我們是舊相識。”
“葉思涵?”
“就是救了我的那位大哥,他也是朝廷命官,他說他是京城禁衛(wèi)軍……”
“葉思涵?如果本公子沒有記錯的話,他是王城衛(wèi)尉。”鳳翎冷笑一聲。好啊,今日救了太子殿下的心頭肉,至少,以后的官運可以亨通了,問題是:這真的是碰巧遇上的嗎?閻肅來京的日子不長,但是,相信已有相當(dāng)多的人注意到“他”是太子身邊的紅人了。但是,就為了將來升官發(fā)財而冒險設(shè)下今天這個局嗎?那葉思涵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那么,肅兒,那葉思涵有沒有說他為什么會在那林子里的?”
“嗯,我問了他,他說,他是來看望正一大師的。正一大師就住在竹林深處里修行。”閻肅有點納悶地想,他們怎么似乎開始懷疑葉大哥了?葉大哥為什么要故意捉弄我呀?
“正一大師?原來如此,此事也容易查證。”鳳翎點點頭,又說道,“對了,小閻,你說,那葉思涵是用一把長劍把那根大鐵棒打走的?能使用一把長劍把那么重的一根鐵棒擋住,不是普通人啊!”
“鳳公子,我確實是看到他使的一把長劍,而且他也不是把那人打跑的,是他們戰(zhàn)了幾個回合之后,那刺客自己跑了的。”閻肅想了想,說道。
“原來如此,那么,你有沒有看清那刺客最后落跑是什么情況?”
閻肅努力想了想,然后搖搖頭:“我當(dāng)時全身乏力,倒在地上,沒有看清楚。”
“小閻,你當(dāng)時是倒在地上的?”
“是的,就差最后一擊了,好在葉大哥及時趕到,否則,我也不可能在這里跟你們講故事了。”
鳳翎和司馬浩云對視了一眼,又問:“那么,小閻,你有沒有看清他救你時是怎么擋開那根鐵棒的?”
閻肅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道:“我當(dāng)時以為一定躲不過那一擊了,所以最后是閉著眼睛的,所以,什么也沒看到。”
鳳翎和司馬浩云又對視了一眼。
“原來如此。”鳳翎嘴角泛起一絲不為人注意的冷笑。如果那葉思涵真的是那蒙面人的同伙,就決不能逃出他鳳三公子的手心。
這時,小元進來了:“主君,太醫(yī)來了。“
鳳翎微笑道:“小閻,本公子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還要回朝宴上露個臉呢,告辭了。”他看看司馬浩云,司馬浩云點了點頭。于是,鳳翎便離去了。
司馬浩云一看,居然又是那個潘老頭子。
潘太醫(yī)笑瞇瞇地看著太子懷中的美人,慈祥地說:“請公子把手伸出來,放在這個絲墊上,讓老夫給你把把脈,可好?”
閻肅有點尷尬地看著司馬浩云,低聲道:“殿下,能不能讓屬下躺下來給太醫(yī)好好診脈?”
司馬浩云想了想,便把她輕輕放回床上,蓋好被子,只露出一只小手,放在那塊錦緞做的診墊上。他則坐在旁邊盯著。
潘太醫(yī)把兩只手指輕輕搭在閻肅的手腕上,微微閉上雙眼,似乎進入了入定狀態(tài)。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他才慢慢張開雙眼,皺起了眉頭。
“太醫(yī),怎么樣?”太子緊張地問。
“姑……公子最近可是受到了什么很大的撞擊么?”潘太醫(yī)凝重地問。
“太醫(yī),公子確實是受了一些沖擊,還,還吐血了。”小元趕忙說道。
“公子可有覺得哪里疼痛不舒服么?”潘太醫(yī)又問。
閻肅低聲道:“嗯,胸口也有一點點痛,其他的并沒有什么了。”
“公子呀,你舊病未好,可不能再大動干戈了,需要小心靜養(yǎng)的呀,否則,就辜負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了!”潘太醫(yī)語重心長地說道,他心里卻在暗暗詫異,這個姑娘的狀態(tài)怎么仿佛剛跟別人打了一場大架的感覺?但這也太荒唐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太醫(yī),到底怎么樣?可是要緊?”司馬浩云擔(dān)心地問。
“殿下,只要好好靜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幾個月,應(yīng)該沒有大礙。只是公子氣血翻涌,內(nèi)腑受震而傷,需一些時日調(diào)理,另外,另外,不能,不能……”潘太醫(yī)一時不知該如何用隱晦的語句說明“殿下暫時不能經(jīng)常寵愛”的事。
“不能什么?”司馬浩云緊張地問。
太子昨晚把一名美貌侍姬扔出去的事也傳到了潘太醫(yī)的耳中,再看看他此刻的緊張表情,太醫(yī)心想,太子果然特別寵愛這位美人啊,可惜小美人身子太弱了,殿下,如果你真的心疼她,你可得悠著點兒啊。
“呃,就是,公子必須好好靜養(yǎng),凡事不要過于勞神費力,以保養(yǎng)元氣為重。”
司馬浩云看著閻肅,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都聽到了?以后可要乖乖的在府里養(yǎng)著,別老是吵著要出門去了。
閻肅只好苦笑:“多謝太醫(yī)。”
“公子,待老夫為你開幾個調(diào)理的方子,讓元總管給你每日熬湯調(diào)養(yǎng),只要假以時日,堅持保養(yǎng),不出三五個月,公子的身子一定會大好的。”潘太醫(yī)微笑道,他的眼神仿佛在看著一個乖巧的孫女兒。
“是,讓太醫(yī)費心了。”閻肅感激地看著潘太醫(yī),她忽然明白了,太醫(yī)其實已經(jīng)看穿了她的身份了,但是,他居然為她保守了這個秘密!
“公子,一定要好好保養(yǎng)身子,把身子養(yǎng)好了,將來才能生個胖小子啊!”潘太醫(yī)語重心長地說道,他還有半句沒有說出來:有了胖小子才能在太子殿下的后宮之中立足啊!
閻肅頓時粉臉通紅,尷尬萬分:這個太醫(yī)在說什么胡話呢?這跟生個胖小子有什么關(guān)系啊!再說,她跟誰生胖小子?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生胖小子呀!呀,他一定誤會她是太子的姬妾了,真是太尷尬了!
司馬浩云卻是一驚:難道這次肅兒竟是傷到了……他心情甚是復(fù)雜,他既不想看到肅兒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但也絕不想肅兒的身子出什么問題。如果一個男人傷到了那根脈,對身體是極大的傷害,很難養(yǎng)回來的。他憂心忡忡,以后一定要讓肅兒好好養(yǎng)著。
潘太醫(yī)卻不再啰嗦了,小元便引著潘太醫(yī)出去寫方子了。
司馬浩云俯身輕撫她的臉寵,心疼地說:“肅兒,你的臉是怎么弄傷的?那個混賬刺客,本君要剝了他的皮!”
閻肅輕聲道:“不記得了,可能是被那些倒下的竹子刮到了。”
“身上呢?身上有沒有弄傷?”說著,他便要掀開她的衣襟查看。
閻肅急忙抓住他的手:“不,不要,沒事,身上穿著衣服呢,沒有受傷。”
他卻一眼看到她那露出來的白生生的小手臂上縱橫交錯的血痕,大為心痛。他情不自禁地把嘴唇貼上去親吻那些傷痕。閻肅大驚,急忙掙扎,卻無法掙脫他,尷尬之極。好在房中沒有其他人了。
司馬浩云癡癡地舔著她的小手臂,心情激蕩不已。
“肅兒,我的寶貝兒……”司馬浩云低聲道,那一聲“寶貝”是他脫口而出的,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都是我不好!我應(yīng)該派肖劍一路保護你的,我真沒想到,在天子腳下,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妄為!都是我不好!”
“司馬浩云,不要這樣,快放開。”閻肅低聲道,她真是哭笑不得,這個司馬浩云真是瘋了,難道他以為他這樣做就能幫助傷口愈合嗎?她記得上次在五花寨不小心弄傷了手指,金花把她的小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會兒,說這樣就可以快點好起來,也不會那么痛了。她當(dāng)時是不以為然的。她卻沒有想到如今司馬浩云這種行為純粹是在占她的“便宜”。
忽然,小元在門外低聲道:“主君,小元去太醫(yī)局取藥。”他在門外瞥見里面情狀,自然不敢進去“打擾”了。
司馬浩云“嗯”了一聲。小元便悄悄退下去了。
“肅兒……”司馬浩云把她的手背貼在唇上,癡癡地看著她,她臉上的那幾道血痕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貌,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讓人心疼的嬌媚。
閻肅突然感到無比慌亂,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整個人躲進被窩里,低聲道:“司馬浩云,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你要我去哪里?”他癡癡地問,如果沒有她,他哪里都不想去。
“朝宴呀,你快回去吧,否則,楚王怪罪下來,閻肅可是擔(dān)當(dāng)不起的。”
“朝宴?”他這才想起來,他是從朝宴上跑出來的,而且沒有跟任何人打過招呼,更沒有向楚王稟報,相信如今楚王也一定知道他突然離席而去了。是的,他應(yīng)該趕緊想個合理的籍口回去解釋一番,他不能說因為他的肅兒受傷了所以他急急忙忙跑回去了!但是,他怎么能就這樣回去呢?他怎么可以舍得離開肅兒的身邊而回到那個沒有肅兒的空蕩蕩的王宮中去呢?
“鳳公子都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好不好?不要再讓王上生氣了。”
“小傻瓜,王上不會生氣的。只是……”他忽然想起了一個更好的護衛(wèi)人選,是的,蘇彥,他需要向鳳翎要人,要他把蘇彥調(diào)過來。馬上。而且,他知道鳳翎一定是去調(diào)查那個葉思涵以及今天所發(fā)生的所有事了。于是,他依依不舍地看著她:“肅兒,你自己乖乖的在床上休息,別亂跑,知道么?”
“知道了,我都累死了,哪里都不想去了。你放心吧。”她有點無奈,他怎么總覺得她會到處亂跑的?今天去棲霞山也是跟小元商量好的,又不是她一個人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