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一族向來以文武兼修而著稱。上官家的子弟自小就必須同時修習文韜和武略。至于進官之道,則可選自己所好之途,好文而入文職,愛武則為武官。
上官天宇之父上官英豪是長兄,為武官,早年在外征戰(zhàn),為楚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到中年時,因傷病而請乞骸骨,回青州安養(yǎng),并侍奉上官老太的天年。當時年輕的上官天宇已是朱雀將軍。楚王準其所請,但仍是讓上官英豪任青州軍英武大將軍,雖不用管青州軍日常事務,但若軍中凡有大事需定奪,青州駐軍長官仍是登門請教英武大將軍,請其定奪。
上官英豪之次弟上官英杰則愛文,走的是文官之道,現(xiàn)在京城官居戶部尚書。上官天宇在京中就是住在戶部尚書府上的。上官英杰有二子一女,長子上官天賜,比上官天宇小兩個月,是文官,調(diào)往柳州任職。而次子上官天宏則好武,和上官天宇甚是投契,如今在刑部任職。小姐上官婉兒年紀最幼,深受父母兄長的寵愛。
大年初四,上官天宇留在尚書府吃晚飯。飯后,上官英杰便讓天宇和天宏兩兄弟一起跟他到書房喝茶。
“天宇,你打算何時回常州?”上官英杰問。
“叔父,天宇還沒有確定。”上官天宇恭敬地說。
“哦?”上官英杰有點驚訝地看著侄兒,這可不是他一貫所知道的上官天宇啊。上官天宇一向辦事很有計劃,況且,他身為北疆主將,實在不宜在京中長久逗留。
“父親,天宇大哥最近是有事在忙吧?”上官天宏說道,一面望向堂兄。
“回稟叔父,天宇最近在查一件事,暫時還不能確定……”
“在查什么?交給天宏去辦就可以了,你還是早點回北疆比較好。”
“是,叔父,天宇不會耽擱太久,只是劉尚書吩咐天宇再留多兩日,等與劉大人會過面后,天宇才能確定回去的日期。”上官天宇沉靜地說。他自然是不能跟叔父說,他留在京城其實是因為閻肅!
“既是劉大人吩咐,那自然不能違。但若有何其他事情,你不妨讓天宏幫忙吧,兩兄弟一起總比一個人好。”上官英杰淡淡說道。
“是,叔父,天宇明白。”
“前幾日朝宴之上,太子殿下突然離席而去,你們可知道是何原因?”上官英杰似乎很隨意地問道。
“這……”上官天宇遲疑著,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不能說。
“父親,聽說是賀尚書的長公子那天遇襲受傷了……”上官天宏說道。
上官英杰看了兒子一眼,淡淡道:“天宏,你認為太子殿下會因為賀之榮而離席嗎?”
“這……總不會是因為他的下屬吧?”上官天宏遲疑了一下。大理寺早就把事件詳情上報刑部了。
“天宇,你可是在調(diào)查那件案子?”上官英杰若有所思地看著侄兒。
“叔父,天宇對此案確是有所疑慮,也想聽一聽宏弟的意見。”上官天宇不慌不忙地說。
“我?天宇哥,此事,小弟其實也認為頗有疑慮。”上官天宏想了想,又說道,“聽說,一個多月前,陳尚書的二公子在永州因事觸怒了太子殿下,被重重打了一百軍棍。如今仍是臥病在床,不能行動。陳尚書甚為擔憂。”
上官天宇一聽便不禁火冒三丈,忍不住冷笑道:“陳志恒那是罪有應得,自討苦果。”
“哦?天宇哥,你也知道此事?”上官天宏驚訝地問。要知道,他堂兄是遠在北疆的,怎么對南疆之事如此了解?
“哦,那件事,我是從永州軍中之人的來信中知道的。由于此次北調(diào),有很多跟隨我多年的老部下未能一同前往常州。”
“那么,究竟為了何事?竟讓初到永州的太子殿下如此生氣?”
“回稟叔父,以前,我在永州時,那陳志恒就經(jīng)常仗著尚書大人的勢力,對軍中同袍惡意相待,但都被我及時制止,才沒有發(fā)生更糟糕的后果。但太子殿下初到永州,對軍中之人和事還不是很了解。聽說,上次,陳志恒又是仗勢欺人,對軍中將士痛下殺手,好在太子殿下及時趕到,才不至于釀成慘劇。因此,殿下才對陳志恒施以重罰,以示懲戒,殺一儆百。”上官天宇慢慢說道。
“原來如此。”上官天宏點了點頭,“那就是了。我一直不相信,太子殿下會是個公報私仇之人。”
“公報私仇?”上官天宇有點愕然。
“嗯,刑部有些同僚認為,太子殿下是為了打壓沐王,才故意找個借口把陳志恒痛打一頓,以此作為對陳尚書的警告。陳尚書因為二公子在太子殿下手上,難免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真是可笑!”上官天宇冷笑。一個如此魯莽沖動又自私狹隘之人怎么可能坐上楚國太子的寶座?
“正是呢,太子殿下為人軒昂,聰敏過人,怎么可能會做這么愚蠢的事?”上官天宏搖搖頭。他聽到那些流言之時,實在是很不以為然。
“宏弟,你忽然提起此事,可是與前日的案子有什么關聯(lián)么?”
“嗯……這只是天宏的一些猜測。如果陳家真的懷疑上次陳志恒被打之事確是如剛才的流言所說那樣,那么就故意以其道而行之,把賀之榮打傷了,一方面為陳志恒出氣,別一方面,也是暗示了,這是以牙還牙,陳家和沐王都不是好欺負的。但是,那名參將又是怎么回事呢?”上官天宏不禁苦苦思索起來,半晌,他又說道,“嗯,那名參將的作用大概是為了向太子指出,此事是沖著太子而來的。而且,還故意只是傷了賀之榮,那名參將只是受了驚,卻沒有受皮肉之傷。否則,光只是賀之榮遇襲,還不能把這兩件事串在一起。”
上官天宇驚奇地看著堂弟,居然還有這樣的推測!但經(jīng)堂弟這么一說,再對比一下沐王司馬浩寧的脾氣,又似乎真的很象是那么回事。難道真的如天宏所推測的那樣嗎?難道那天的幕后黑手是沐王或是陳尚書?但陳尚書如此老謀深算,不可能做到如此明顯吧?
上官天宇靜靜地思索著。
“天宇,”一直在旁沒有插話的上官英杰忽然開口道,“既然此案牽涉到兩位王子,還有兩位尚書大人,關系復雜,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知道么?”
上官天宇愣了一下,低聲道:“是,叔父,天宇知道了。”但此事牽涉到素兒,他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陷入奪位的旋渦之中而袖手旁觀呢?
“還有,你的年紀已不少了,訂親多年,無論如何也該完婚了。你不是太子殿下,不能和太子殿下那般任性。林家的千金可不能晾著不管。這不是我們上官家的做派,你明白么?”
“是,叔父。”上官天宇不敢多言,只是低下了頭。在上官英杰看來,他似乎是為自己的任性行徑深感慚愧。其實,上官天宇只是不想暴露他內(nèi)心的不滿。
從書房中退出來后,上官天宏和上官天宇一起沿著花園小徑慢慢向自己住的小院走去。上官天宇就住在堂弟的小院里。
“天宇大哥,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么?”
“什么?”
“和林家的婚事呀,為何一直不回家完婚?”
“大哥是邊關守將,哪有空談家事呀?”
“如果是三年前,北疆戰(zhàn)亂未平,確是不便回家成親,但是,如今,梁國已被太子殿下打得如縮頭烏龜一般,不敢亂動了,這兩年也算是國泰民安了,將軍們也該談一談家事了。”
上官天宇默然不語。
“大哥,聽說,林家未過門的嫂子甚是賢慧,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小弟以為……”
“宏弟,那件事以后再說吧。”上官天宇直接打斷了堂弟,正色說道,“如今,大哥想跟你說說公事,可否?”
“是,大哥請說。”
“初一的那件案子,刑部的調(diào)查可有什么眉目么?”
“如今明面上只是大理寺在調(diào)查,刑部也派了人在跟進之中。如果大哥想要了解一些情況,那么小弟可以去打聽一下。”
“嗯,那就有勞宏弟了。”
“大哥,你到底在擔心什么?”上官天宏有點疑惑地看著堂兄。有傳言說,鎮(zhèn)北大將軍和鎮(zhèn)南大將軍不和。甚至有人說,太子殿下對朱雀將軍頗為不滿,至于因為何事而起,則無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嗯,我擔心這件事與梁國奸細有關。”
“什么?大哥認為有梁國奸細在背后搞鬼?”
“正是。宏弟,你在京中比我方便,還請幫大哥一個忙,查一查這件案子。”
“大哥放心,大哥交待的事情,小弟自然鼎力而為。只是,”上官天宏仍是那一臉的疑惑,“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大哥,你莫非是太子殿下的人?否則,你為何如此在意?”
上官天宇一怔,對啊,在旁人眼中看到的是,朱雀將軍為了太子殿下之事而操心,如果不是因為站在太子殿下那一邊,那真是說不過去。而他卻是不能說,他在意的是因為遇襲之人是閻肅!
“宏弟,我剛才不是說了么?我擔心那件案子與梁國的奸細有關。我是鎮(zhèn)北大將軍,梁國正是北疆最重要的防范之敵。如果此事真的與梁國有關,那么,此事本將軍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上官天宇慢慢說道,“另外,即使事情真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事關爭嫡。那么,如果此事影響著楚國的國運和百姓的安危,本將軍更不能坐視不管。你說,對么?”
“是,大哥說的極是。”上官天宏欣然說道。
九王爺府內(nèi)。
“怎么回事?灰老四打傷的那個臭小子居然是賀章林的兒子?那就有點麻煩了。”
“王爺,此話怎么說?”
“賀章林的女兒是未來的太子妃,如果太子的大舅子同時遇襲,那么,朝廷可能會把注意力轉(zhuǎn)到賀家身上,就算是考慮到太子,也可能認為賀之榮受傷是因為太子。而本王原來的意圖就可能會完全被忽略了。”
“王爺,您的意思是說,那個小美人兒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嗯……這一次算司馬浩云那小子運數(shù)不錯,哼,算他命大,你們要好好準備下一步……”
“是,王爺……”
司馬浩云哭著醒了過來,他的淚水已濕透了枕席,他心痛欲裂,久久不能平靜。肅兒,肅兒竟然接受了上官天宇的同心結(jié)!肅兒,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上官天宇究竟有什么好?司馬浩云有什么不好?你說呀!你說呀!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說呀!我都依你!我都依你!
不知過了多久,陸安慶在帳外輕聲道:“殿下,醒來了么?”
司馬浩云掙扎著慢慢坐了起來,伸手用力擦了幾下臉,沉聲道:“本君要沐浴,水要熱一些。”
“是,殿下。”
狠狠地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后,司馬浩云心情平復了一些。
“殿下,請問您想在哪里用早膳呢?”陸安慶記得昨日殿下是到鳳藻宮用早膳的。
“不用了,本君要出宮,馬上準備一下。”
“出宮?這么早?”陸安慶看了看天邊的彩霞,下意識地說。
“怎么啦?不可以嗎?”太子冷冷地問。
“不,殿下,小的不敢。”陸安慶慌忙躬身道,“只是,昨夜王后娘娘宮里的彭公公來傳話說,今日娘娘準備早膳后到御花園走走,冷香園里的臘梅開得甚好,如果殿下有空,也請殿下一起到御花園賞花呢。”
“賞花?等本君回來再說吧。”
“是,殿下,”陸安慶偷偷看了看太子的臉色,又輕輕說道,“奴才以為,還是先請用過早膳再出宮吧?”
“小陸,你今天怎么這么啰嗦?居然膽敢管起本君來了?”司馬浩云喝道。
“殿下,奴才不敢!”陸安慶馬上跪下,伏在地上說道。
“哼!到殿外跪一個時辰。”
“是,殿下,奴才謝殿下恩典!”陸安慶馬上退出去“領跪”了。
“來人。”
“是,殿下。”兩名侍從馬上進來了。
“本君要出宮一趟,馬上去準備。”
“是,殿下。”
司馬浩云把昨日那件錦袍拿在手上,他要親手給肅兒披上。
忽然,一名內(nèi)侍匆匆進來:“回稟殿下,鳳翎鳳大人在宮外求見。”
“什么?鳳翎?”他愕然了,鳳翎一大早跑來干什么?難道是調(diào)查有什么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