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風樓燕京總部。
“拜見大人。”
“蘇彥,陳風,你們總算回來了。”
“是,大人。”
“嗯,這幾日你們都查出什么來了?你們有何發現?”鳳子喬慢慢說道。
“大人,我們在那個山里搜查了很久,既沒有發現那黑衣人的蹤影,也沒有發現那個怪老頭的蹤跡。而且還差點迷失在那個山窩里了!”陳風低聲說道。他的精神稍有點憔悴,他受傷了,是由另兩名侍衛抬進來的。
于是,陳風便向鳳子喬一一匯報,蘇彥偶爾補充一二。
鳳子喬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們辛苦了。陳風,你先去休息吧。”
“是,多謝大人。”陳風馬上退下了,當然是由抬他進來的那兩名侍衛再抬回房的。
“那場大火是怎么回事?”鳳子喬慢慢說道。
“大人是指小院里的火?”蘇彥問道。
“你怎么看?”鳳子喬凝視著他。
“大人,屬下以為,有可能黃三娘另有同伴,而那同伴不想讓那怪老頭發現黃三娘背叛師門,因此故意縱火,燒毀所有痕跡,讓人無從追究。甚至,也有可能那火就是黃三娘自己放的,然后,她還假裝自己被劫,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她放了閻肅。”蘇彥低聲說道,他想起了在那個山谷里所遇到的事,但他暫時不想告訴鳳子喬。
“嗯,也有可能。只是,那老頭既然是黃三娘的師父,而且武功高強,想必那黃三娘與他相差甚遠,那黃三娘想要逃過那老頭的追蹤只怕很難吧?”
“大人說的是,所以,屬下也覺得,那黑衣人應該另有其人。”
“那么,幽悅谷里的那個山莊呢?又是怎么回事?”鳳子喬忽然盯著蘇彥,冷冷地說,“蘇彥,莫不是你放的火吧?”
“大人,當然不是我。大人可以問陳風。”蘇彥很冷靜地說,“而且,如今一切尚未調查清楚,屬下放火燒一個山居別院又有何用?”蘇彥一回來便已跟陸建平等人商談過了,才知道了那天所見的大院子就是幽悅山莊。
“你比陳風先到的,你們會合的時候已經著火了,對吧?”
“大人,那天的大火確實是有點奇怪。不過,屬下因為是去找人的,既然確定了要找的人不在,也就不便再深究,所以,和陳風會合之后就馬上離開了。”
“那么,那天晚上,你還有什么發現?”
“大人,屬下在搜索中發現了那幾名胡人,他們在討論和漢陽王的結盟。”
“嗯……他們在討論什么?”
“他們在商量如何對付太子殿下。”
“……”
“大人,必須馬上徹查賀府上下,屬下以為,朝中重臣的內府都應徹查。”
“何解?”
“因為,他們想用蠱毒來對付太子殿下。”
“什么?”鳳子喬臉色都變了。
蘇彥把聽到的關于種蠱的事情一一述說了一番,除了略去九王爺所說的那段往事。
鳳子喬雙眉緊鎖,如果那些胡人所說是實,那么,不僅賀府,朝中所有會有可能送女兒入宮的大臣之家都要徹查了。而鳳菲的被劫持之事,也說明了,即使是鳳府也已經被埋下奸細了。對方的心機竟是如此之深,實在是匪夷所思,非常人可比。
“蘇彥,你確定他們說的,只能是在大婚前夜,才能種入蠱蟲?”鳳子喬問。
“是的,大人。因為他們所用的蠱蟲十分歹毒,而新婚洞房之夜正是最適宜的選擇。”蘇彥咬著牙說道。沒有男人會拒絕洞房的,即使新娘不是其心愛的女人,更何況太子妃是京中第一美人?司馬浩云無論多么抗拒這段婚姻,也不可能會拒絕這樣的美麗新娘,況且,這本就是他早就該迎娶的新娘。所以,這個計策可說是萬無一失,只要新娘身上被成功種上蠱蟲。
“……你后來還有沒有見到那幾個胡人?”
“沒有。”
“難道說司馬明哲真的在那場大火之中燒死了?”經過那樣的一場熊熊大火,燒完之后,根本誰是誰都分不清楚了。
蘇彥沉默不語。
“蘇彥,你認為呢?”
蘇彥慢慢地想了一會兒,慢慢說道:“大人,也許他并沒有真的死了,只是借機躲了起來。”
“他為什么要躲起來?”
“等待時機。”
“等待時機?”
“對,屬下以為,那天屬下等的行動已被對方察覺了,加上擄走閻肅的計劃失敗,司馬明哲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了,必須改變策略,不能坐以待斃,而且,趁如今我們還沒有抓到他的真憑實據之前,一場大火可以掩蓋很多東西。就算我們已經懷疑他了,但是,沒有真正有力的證據,我們不能把他怎么樣,也不能把他的兒子們怎么樣,司馬浩偉他們仍可以安安穩穩地呆在京城做他的內應。”
鳳子喬陷入沉思之中。
蘇彥的猜測很有道理,而且,也符合司馬明哲一向以來的作風。再說,怎么可能那一場大火之后什么也沒有留下?顯然是早有準備,重要的東西都被掩蓋了。如果不是司馬明哲做的,就是司馬浩偉做的。司馬浩偉怎么可能在事隔幾日之后才發現他的老子沒了?顯然是早有預謀早有計劃。如果真的是這樣,司馬明哲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但是,如果那場大火真的不是司馬明哲的安排,那么,又是怎么回事?蘇彥是和陳風一起回來的,如果是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腳,陳風不可能不知道,陳風加入閱風樓比蘇彥更早,鳳子喬對陳風很清楚。所以,蘇彥沒有機會背著陳風做手腳,除非陳風愿意配合他,顯然這不可能。所以,這場詭異的大火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特別是那幾名胡人也銷聲匿跡了,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而且,也許漢陽王這山居別院之火和陳尚書那座別院所通的那個小院所發生的大火是同一個人所為?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個人又是什么人?
兩人默默沉思著,各懷心思。
“太子殿下明日便會離京回永州了。”鳳子喬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明日就走?”
“對,閻肅,也會一同離京。”鳳子喬深深地看著蘇彥。
蘇彥只是沉默不語。
“蘇彥,能否告訴老夫,在你看來,太子殿下,對她,可是已經情根深種了?”鳳子喬盯著他。
“大人……此話是何意?”蘇彥靜靜地看著他。
“你應該明白老夫的意思。太子殿下十分喜歡閻肅,這是滿城皆知的事實。但是,老夫不知道,他到底已經迷戀到何種地步了?”鳳子喬淡淡地說道,“你已在旁看了那么久了,想必有很深刻的認識。”
“大人過慮了!太子殿下只是……一時……一時的興起而已。”
“一時興起?哼哼,好一個一時興起!”鳳子喬冷笑道,“蘇彥,你應該很清楚!王后娘娘是絕不可能允許太子殿下把閻肅迎入東宮的。”
“大人,閻肅是不會進宮的。”蘇彥咬著牙說道。
“哦?你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因為她不喜歡成為后宮里的女人!”蘇彥輕聲說道。
鳳子喬深深地盯著他,嘆了口氣,慢慢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是那樣癡情的太子殿下,也不能讓她改變主意么?”
蘇彥沉默了。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素兒的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司馬浩云的?她那天對鳳菲所說的話是真的么?她果然是寧死也不肯進入后宮為妃的,是么?但是,如果司馬浩云真的對她癡心一片呢,她會不會心軟?
“蘇彥,你也跟了太子殿下這些時日了,太子殿下的性情和為人,你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在你看來,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太子殿下肯把閻肅放下?”鳳子喬一臉凝重。
“屬下……不知道。”
“不知道?這算什么意思?”
“殿下如今并不知道真相,也許,也許可以讓兵部或吏部下一紙調令,把閻肅調走……”
“調令?哼,你覺得那一紙調令對太子有用嗎?”鳳子喬冷笑道,“蘇彥,老夫并不想傷害閻肅的性命。老夫希望能好好地解決這件事。”
“大人?”蘇彥也回以冷冷的眼神。
“唉,老夫知道這是一個難辦之事,但如今,決不能節外生枝了。”鳳子喬嘆了一口氣,看著蘇彥,“蘇彥,我們必須要想一個辦法,讓閻肅離開太子的身邊,越快越好!否則,你自己的事情只怕也瞞不住了!”
“大人,如今首要之事應該是盡快徹底查明各府中所隱藏著的奸細,同時,也要徹查漢陽王的所有同黨,一網打盡。”蘇彥冷靜地說。
“那是必然要做的,但是,老夫剛才所說的事情也是必須馬上著手去辦的。”
“大人,如果能夠阻止閻肅跟隨太子回永州,那么就……”
“唉,如果可以阻止的話,老夫早就阻止了。可惜上官老頭不肯配合,竟然同意了太子的提議,讓閻肅暫時離京,他日再回京結案。真不知道太子究竟跟上官老頭說了什么!”鳳子喬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上官英杰并非一個容易說話的人,也不會因為太子的尊貴地位而輕易低頭。
“既然如此,我們也只能先處理朝中亂黨之事了。”蘇彥沉吟著說道。
“蘇彥,你真的……你就心甘情愿把閻肅送給司馬浩云嗎?”鳳子喬瞪著蘇彥。
“屬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只怕是有所誤解了。”蘇彥冷冷地說。
“誤解?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是怎么看待閻肅的?”
“屬下并不在意太子是如何看待閻肅的。屬下只知道,閻肅并不是一個甘愿被困在后宮之中的小女子。”
“此話是什么意思?”
“大人最好問一下鳳小姐,鳳小姐大概會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
“蘇彥,你就不想為你家妹子好好謀劃一下嗎?”鳳子喬怒了。
“大人,我家小妹自然會好好愛護她自己的,不容大人費心!”蘇彥卻毫不退縮。
“你……哼!”鳳子喬無可奈何,一甩手,背負雙手走到窗前,看著天空發呆。
空氣一時靜默。良久,蘇彥緩緩說道:“大人,屬下這次在那個幽悅山莊里還發現了一件事。”
鳳子喬的氣也漸漸壓下來了,他慢慢轉回身,平靜地看著對方:“什么事?”
“屬下在那漢陽王的房中發現了此件物事,請大人過目。”蘇彥一面說一面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呈給鳳子喬。
鳳子喬一看,不禁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人可記得在哪里見過么?”蘇彥慢慢地說道。
“這件東西,你真的是從漢陽王那里得到的?”鳳子喬沉聲道。
“是的,屬下是在搜索他的房間之時,在一個暗格里發現的。”
這是一件刺繡品,而且是一件被剪了一半的不完整的刺繡品。其實這件東西很普通,是一件用于包裹初生嬰兒的襁褓,唯一能識別其特別之處的是,這件襁褓所用之物是珍貴的織金錦,是宮中專用之物,而且是男嬰專用的“金鯉躍龍門”圖案,只有楚王之子方可使用。這件襁褓只有半邊,金黃色的底布上有一行紅色的字體(不知是用什么寫上去的)寫著某年某月某日,似乎是嬰兒的生辰八字。
“這件物件是藏在漢陽王的房中的?”鳳子喬又問。
“是的,大人。”
“你可曾查過這個日期?”
“屬下查過了,這個日期并非漢陽王有記錄在案的幾個兒子的生辰。”
“正是王上當年登基之年。”鳳子喬緩緩說道,“如果此子仍在人間,如今算來該是二十三歲了。”
“如果是當今王上的王子,那么,何貴妃之子司馬浩飛正是此生辰。”蘇彥淡淡說道。
“什么?何貴妃之子?”鳳子喬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人,要不要繼續細查下去?”蘇彥問道。
“你認為這件東西有什么問題么?”
“屬下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好好的一件織金繡錦,為何要剪破?而且上面還要寫上生辰八字?這是為了作什么憑證么?”
“老夫記得,何貴妃是王上剛剛登基的那一年入宮的,而何貴妃也是漢陽王的正妃之妹……”
蘇彥靜默著,等待著鳳子喬說下去。
鳳子喬卻沉默了相當一段時間,才又慢慢說道:“那時,司馬浩云才五歲,王上把嫡子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他用一種復雜的表情看著蘇彥,而后者表情冷淡,只是靜靜地聽著,眉毛也沒有動一動。
“當年,王上因為何美人于登基之年生子,視為吉兆,特賜封為貴妃……”據說,當時的何美人乃是早產。鳳子喬陷入沉思之中。
“大人?”蘇彥靜候了半晌。
“唔?”
“大人,屬下以為,如今應該先把朝中貴女家中所隱藏著的線人除掉,特別是準備嫁入東宮的太子妃及其他側妃的身邊,一定要嚴查,以防萬一。”
“好。另外,安排人手密切監視司馬浩偉等人。”
“是,大人。”
“至于這件繡錦……容老夫再好好想想……”鳳子喬眉頭深鎖。
太子離京后一個月左右,京中很多貴族之家都悄悄地更換了小姐的奶娘或者貼身侍候的大丫頭。賀尚書府上賀小姐的奶娘也不知去向了,賀之瑩只知道某天醒來忽然找不到奶娘了。而賀夫人解釋說,奶娘家里有急事,特許她回家探親了。自賀之瑩記事起,奶娘便從沒有離開過賀府,她從來不知道奶娘居然還有另一個“家”,但既然母親這樣說了,自然是不會有錯的。賀夫人又把跟著自己嫁到賀家的陪嫁大丫頭如今已是陪嫁大娘的調去服侍小姐。
本來,各府不約而同地“換人”難免會引起民間注意,不過,因為此前所發生的那幾件令所有人震驚的“上元奇案”,種種猜測和談資都在街頭巷尾流傳著,然后,各府“換人”的事便變得不再引人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