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月的準備,關于東院的修整計劃基本擬定下來,就等著呈給鳳大將軍過目了。
“徐兄,您真的覺得東院那小樓要按原樣重建才好?”袁立偉仍有點疑慮。
“袁兄,您可是有什么憂慮么?”
“徐兄,在下以為,既然當年鳳大將軍讓人把那小樓給拆了,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我等又建議重建,只怕會逆了大將軍之意啊。”
“嗯,袁兄所慮極是。以在下的愚見,莫若請當年主持或參與拆樓之人來說一說,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然后我等再修改這份修整書,如何?”
“這……”
“或者,請他們說一說當年那小樓的模樣與擺設,那么,即便不再重修一棟一模一樣的小樓,但也可以作為參考呀,袁兄以為如何?”徐富貴一臉慎重地說,“如今袁兄與在下都不曾見過那小院當年的模樣,只能憑空畫圖,也不知道大將軍是否會誤以為我等是在隨意塞責呢。”
“嗯,徐兄所言極是,只不過,”袁立偉有點為難地說道,“在下并未參與當年的工程,而當年主持工程的葉將軍與在下也不熟,在下,在下也不好去煩請葉將軍他親自前來商量此等雜務。至于其他工匠,在下就更不清楚了。”
徐富貴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說道:“袁兄,不知道在東院里日常打掃的仆從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府里侍候的?”
“徐兄的意思是?”
“在下以為,如果府里的花匠或者日常打掃的仆從之前就在這府里侍候,那么,即便他們不記得詳細的小樓的樣貌,也無法為我等繪下圖樣,但是,應該能有些印象,可以給我等說一說吧?想必,也是有些用的。”
“哦……徐兄此言,讓在下茅塞頓開!對對對,在下這就去找府里的管家先生。”袁立偉興沖沖地去找管家了。
徐富貴摸摸頜下的三寸須,滿意地笑了。他就是想知道當年在那東院里侍候的人都有誰,是否還在這將軍府里,這樣,他就可以找機會打聽當年的事情了。通常,那些在暗處默默地做事的下人們反而能知道更多大人們沒有注意到的事情。既然鳳曉會在當年太子離開之時便馬上把那東院封了,甚至還拆了那里的一棟小樓,那就說明,那里確實真的藏著什么秘密。
半個時辰后,袁立偉領著一個五十開外年紀中等身材的短衫男人回來了。
“徐兄,這位是府里的花匠,一直在這府里侍候,也在東院里料理那里的花樹。”
花匠向徐富貴躬身行禮,說道:“老爺,請吩咐。”
“哦,你是什么時候在這將軍府里侍候的?”
“回老爺,老兒在這府里侍弄花樹快十五年了。”
“哦,十五年了。那這府里的院子都走過了吧?”
“回老爺,差不多都走過了。”
“嗯,那,那東院里也都熟悉吧?”
“是的,老爺,那東院也是老兒侍弄的。”
“那東院里原本有一棟小樓的,你可還記得?”
“是的,老爺,老兒記得。”
“好,如今,你給老爺們說說,那棟小樓是什么模樣的?”
“那小樓的模樣?”花匠側著頭想了半日,說道,“回老爺,那棟小樓拆了有六七年了,老兒只記得那是棟兩層的小樓,上下大概是有三間房的樣子吧。”
“是什么樣式的小樓?”
“樣式?老爺,老兒不懂得,只記得那小樓與前面的桂園里的樓有點相似,但是沒有那么大。”
“哦,那么,你可記得,那小樓原來是什么人住著?”
“回老爺,那小樓,當年原本是閻公子住的。”
“閻公子?”徐富貴看著袁立偉,疑惑地說,“這位閻公子是誰?”
袁立偉遲疑了一下,說道:“可能是閻參將吧?”他心中想道,原來真的是閻參將住過的。鳳將軍把它拆了,大概是不想睹物思人之故吧?
花匠說道:“老爺,是的,就是閻參將閻公子。”
“哦……閻參將為何會住在將軍府的內府之中呢?”徐富貴一臉疑惑地說。
“這……呵呵,那些陳年舊事就暫且放一邊吧,徐兄,我等還是關注眼下這件大事為好。花匠,你說說,當年那小樓周圍可有栽種什么花樹?或者其他亭臺?好好給老爺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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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鳳府。
“老爺,二少爺發來的飛鴿之信。”二管家常順低聲稟道。
“哦?拿過來。”鳳子喬放下手中的筆,接過裝著信箋的小竹筒,打開蠟封,拿出一個小紙卷,慢慢看完。
鳳曉的信中寫道:“岳州在查當年永州之事,父親大人以為如何?”
鳳子喬背負雙手,在書房中慢慢踱步。他一直在等待著,看看太后會有什么反應,如今,太后是準備動手了?太后到底知道多少?獨孤澤安又知道多少?他們準備怎么做?鳳子喬很清楚,即便閻素素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并無任何過去的“歷史”,單憑她與茹妃的關系,太后也是不可能容許她留在楚王身邊的。而如果被武陵候查出閻素素就是當年的永州參將,那后果將會非常麻煩。
鳳子喬仔細思量了一番,回身到書案前。書僮明仁早已取了一張專用于飛鴿傳信的小信紙,鋪在書案上了。
鳳子喬提筆寫了數語:“稍安勿躁,謹慎行事,為父自有定奪。”
寫完,鳳子喬親手卷好信箋,放入小竹筒中,封上蜜蠟,蓋上印章,然后遞給常順。常順便退下了,自去處理回信之事。
“明仁,把李豐田叫來。”
“是,老爺。”
半刻鐘后,大管家李豐田過來了。
“老爺,請問有何吩咐?”
“豐田,給岳州太夫人的壽禮都準備好了吧?”
“回老爺,已經按夫人的吩咐,都準備好了。”
“嗯,派誰送去?”
“回老爺,仍是派李長貴去,他去的多,熟悉。”李長貴是李豐田長子,自小在鳳府長大,留在府里跟著老爹辦差了。
“嗯,長貴去,夫人也放心。何時動身?”
“太夫人的壽辰在下月十八,如果老爺和夫人沒有其他吩咐,便在明日或后日動身了。”
“嗯,等會兒,你再去請示一下夫人吧,若沒有其他事情,就明日動身吧。”
“是,老爺。”
“你告訴長貴,動身前,來一下書房,老爺還有些吩咐。”
“是,老爺。”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爺。”
鳳子喬吩咐道:“明仁,鋪紙,老爺要寫一封信給岳州舅老爺。”
明仁便取了一張上等的洛川紙,小心地鋪在書案上。然后,他又馬上重新磨墨。
鳳子喬仔細地寫好信,又仔細地封好,準備明日交給李長貴帶到岳州。鳳子喬與岳州的日常聯系,從來都是派熟悉的家人來往的,絕不會動用閱風樓的方式。而鳳家三公子,更不會越過老爺子,單獨使用閱風樓的力量與岳州舅家聯系了,除非是另有任務,而這些任務必然也是不能為候府所知的。
次日一早,李長貴便早早在書房門外候著了。待鳳子喬用了早飯過來,李長貴接了信,仔細聽了老爺的吩咐,便領了人出發到岳州送壽禮了。
而永州,鳳曉收到父親大人的回復后,便陷入了沉思。雖然他不知道鳳子喬的真正意圖,但至少有一點可以明確,那就是,此次岳州派人來調查,顯然是在鳳子喬的預計之內,而且,也是在鳳子喬的計劃之內。鳳曉發現,他的父親大人希望太后對閻素素的身份起疑,但是,卻不想太后知道所有事情。為什么?鳳子喬當然明白,如果太后發現閻素素藏身軍中多年,必然不能容許楚王冊立她為王后。而且,如果太后發現鳳子喬其實一直都知道此事,太后和太上王必然會對鳳家產生疑心,甚至可能會認為此事一定是鳳子喬特意安排的,鳳子喬絕對無法推脫責任,鳳氏一族必然會受到牽連。說不定,獨孤家會趁此機會打壓鳳氏一族。所以,鳳子喬肯定不想讓太后知道真相。但是,鳳子喬似乎也并不想讓閻素素坐上王后的寶座。鳳曉幾年前就懷疑,鳳子喬曾企圖把當時仍是永州參將的“閻肅”從迎春大典上悄悄綁走。如果當年只是因為擔心太子殿下不能按計劃如期迎娶太子妃,鳳子喬才會想法把閻素素從太子身邊弄走。鳳曉不明白,為什么到了如今,他的父親大人仍是不能容許閻素素成為楚國的王后?難道只是因為她一個女子曾藏身在軍中多年,怕有辱國體?當今楚王都不介意,他鳳子喬只是一個臣子,他又介意什么?不,不會那么簡單的。那么,鳳子喬到底在擔心什么?鳳子喬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鳳曉想,大概需要從最初的線索開始調查。而最初的線索就是:十七年前,鳳子喬為什么會知道那個頂著“閻肅”之名的小姑娘會加入少年軍?鳳子喬為什么要鳳曉保證那個小姑娘的命?鳳子喬為什么要容許那個小姑娘以“閻肅”之名留在軍中多年?如果弄明白了這幾個問題,大概就能知道如今的鳳子喬在想什么了。不過,如今鳳曉身為鎮南大將軍,需要長年守在永州邊城,根本不可能分身調查多年前的往事,除非是鳳翎!鳳翎手中有閱風樓,是最適合調查這些疑問的人了。鳳曉不確定要不要找鳳翎商量一下,而此事極為復雜,決不能通過飛鴿傳書來討論,更不能通過手下人來傳話。而如果要面對面商量,那只能是鳳翎親自來永州了。他該以什么借口把鳳翎引來永州呢?
不過,當前第一件事是:如何合理地把徐富貴打發走?而且是必需在他還沒有得到太多線索之前。忽然,鳳曉想起他的外祖母大人即將來臨的七十八大壽。鳳曉微笑了,他決定明日馬上著人安排一份壽禮,然后派徐富貴以及幾名心腹家人,把賀壽之禮送往岳州。如果鳳子喬有所安排,那么,徐富貴應該就不會再返回永州了。即便徐富貴回來了,那也是至少一個半月之后的事情了,到那時,永州這邊也早就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