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富貴一行到達岳州時,李長貴已經在岳州呆了五天了。
徐富貴把鳳曉所準備的禮物一一交割清楚后,便以探望家里人為名,與永州一起來的人分開,然后悄悄進了候府的內書房。
“候爺,我回來了。”
“富貴?你怎么回來了?”獨孤澤安皺了皺眉,他仍在考慮如何回復三姐夫鳳子喬的來信。
“候爺,我是鳳二公子派回來的。”
“嗯?你的事情已經被老二發現了?”
“不是的,候爺,二公子是派我回來給老夫人送壽禮的。”
“送壽禮?他可有說什么話?”
“鳳二公子?他并沒有特別吩咐什么,只是命我把禮物親自呈上,還要我替他給老夫人磕頭請安。”
“嗯。你在永州也呆了一段時日了,有沒有查到些什么?”
“回候爺,我已查到了一些線索。”
“哦?”
“鳳二公子命我與他府中的執事師爺一起籌備東院修復之事。那主事的師爺與我很能合得來,因此,我也打聽到了一些事情。據說當年王上在永州領大將軍印之時,那位傳說中的參將閻肅就一直住在大將軍府的內府之中。”
“什么?一名守邊參將居然住在大將軍府的內府之中?”
“正是,而且,也正是住在那東院之內。而且,最令人疑惑的是,他當年所住過的小樓,如今已完全拆除了。”
“拆除了?是王上當年所為嗎?”
“并非如此,是當年太子爺回京之后,鳳大將軍派人把那小樓拆了。而且,那小樓所拆之物至今也不知所終。”
“什么意思?”
“府內沒有人知道那小樓拆下之后,所有物件都去哪里了。原地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院子。當然,也許,那主持此事的葉將軍會知道,不過,我還沒能找到機會與那位將軍相識,無法進一步探詢。”
獨孤澤安皺著眉頭,默默思考著。
徐富貴小心地看了看姐夫的臉色,停了一會兒,又說道:“候爺,我還打聽到一件事。”
“何事?”
“我與那執事師爺曾到青樓中飲酒,聽到一名青樓女子說起一件往事。她說,幾年前,在現任大將軍來之前,她在另一個青樓里做事之時,曾接待過一位司公子與一位閻公子。那兩位公子都是十分俊俏風流的人物,尤其是那位閻公子,美貌勝若女嬌娘。”
“嗯?即便是當年的王太子與下屬曾到青樓飲花酒,那又如何?”
“是,那確實平常。但是,那兩位卻不是去喝花酒的。”
“哦?”
“那兩位,那兩位,卻象是,象是……”徐富貴遲疑著,如果直說了“象是談情”那似乎太大不敬了。
“什么?”獨孤澤安有點不耐煩了。
“回候爺,據那青樓女子所說,那兩位公子只是喚了幾位姑娘在堂下彈琴,并沒有近前侍候,卻只是兩人談心而已。”
“談心?”
“正是。他們只是兩人在親密地談心,沒有姑娘在身旁侍候。”
“去青樓,卻沒有姑娘在身旁侍候?”
“正是。所以,我以為……”
“哼,你以為什么?難道兩個男人就不能到青樓談事情?難道你還沒有與別的男人在青樓談事情?”
“是,候爺所言極是。只不過,如果那閻參將本就住在將軍府內,他們又何須在外面借助青樓來談事情?”
“若太子爺突然想到青樓散散心,讓下屬相陪,那也平常。”
“是,候爺所言極是。不過,聽那青樓女子所言,當時,那位司公子一直都十分親熱地看著那閻公子,完全不瞧那彈琴的姑娘們一眼。”
“然后呢?”
“這……我還沒有探聽到進一步的消息。不過,我準備找機會到那青樓里找那個青樓女子細細問詢。”
“就憑那青樓女子,又如何知道那兩位公子就是當年的太子爺和閻參將呢?”
“雖然如此,但是,能美貌勝若美嬌娘的男人,別說在永州少見,即便是在楚國也是不多見的。而那位閻參將,據當年在永州見過此人的人所說的,實在是美貌不可多讓,也因此,深得當年的太子爺所器重。”
獨孤澤安深深地看了徐富貴一眼,說道:“嗯,除了這些,你還打探到什么?”
“候爺,我,我還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當講。”
“說吧。”
“是,候爺。大將軍府的東院,自從當年太子爺回京之后,鳳大將軍就把此院封了,不許任何人出入。而且,還把那棟閻參將住過的小樓拆了。如今府里的人對于以前的事情也是不敢多言一句的。我以為,原來的那棟小樓里怕是藏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鳳大將軍還特意下令,禁止府中之人提及以前的事情。也許……”
“嗯?”
“也許以前,真的發生過什么事情了。”徐富貴壓低聲音說道。
獨孤澤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也許,只是因為鳳將軍對王上心存敬畏,禁止手下之人議論君非,這也是身為臣子之禮。”
“是,候爺所言極是。”徐富貴忙說道。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候爺。“徐富貴慢慢地退了出去,心里暗暗吐了吐舌頭。
徐富貴走了之后,獨孤澤安陷入了沉思之中。
鳳子喬前幾天的來信里說:“得知候爺如今為太后分憂之事,特來信告知:子喬早已把太后之事辦妥了。子喬已準備好向太后面稟詳情了,請候爺莫過于操心,請靜候太后的懿旨再行事。”而鳳曉此次特意派徐富貴回岳州,表面上是送壽禮,其實是暗含兩個意思:一是,鳳曉已發現了徐富貴所圖,為了禁止徐富貴之圖,便借故把他調回岳州;二是,鳳曉也是側面告訴舅舅大人,不要再繼續所圖之事了。
獨孤澤安明白,他的行動很難避開閱風樓的耳目,而且,鳳曉當然也是在其父親大人的授意之下行事的。看來,鳳子喬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了?但是他為何之前沒有向太后稟報詳情?他到底要隱瞞些什么?如果那閻氏真的會對楚王不利,那為何仍要留她在楚王身邊?鳳子喬到底在圖謀著什么?
徐富貴太明顯了,不能再派回永州了。那么,是靜候著鳳子喬送來一個答案嗎?還是再派穩妥人另做調查?
獨孤澤安苦苦思索著。但無論如何,他都得給鳳子喬一個答復。
三日后,李長貴帶著候爺的回信還有一些禮物,帶著原來的鳳府家人一起,啟程回燕京了。
同一天,永州派來的人也帶著候爺的賞賜,離開了岳州,回永州了。徐富貴沒有同行,請他們帶了一封給鳳大將軍的請罪信,言及家中老母不許他再出門遠游云云,請鳳大將軍恩準留在岳州云云。
而候府太夫人七十八大壽后一個月,武陵候就攜著五個公子以及孫女一起,直奔燕京,向太后請安了。
鳳曉看到徐富貴并沒有回永州,暗暗松了一口氣,知道父親大人一定是已經開始行動了。不過,他仍是不敢大意,因為,他不確定獨孤澤安會不會另派其他人過來,而且,他目前仍不知道父親大人到底在籌劃著什么。這些年來,他已經把閻肅在將軍府里留下的所有痕跡抹去了,但是,仍有很多人是當年舊人,難免有人會胡說些什么,畢竟當年司馬大將軍對閻參將的過分“寵幸”是有目共睹的。鳳曉也是盡量把懷有企圖心之人找借口分散調往其他地方了。鳳曉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費心盡力,但是,他卻很肯定一點:他真心希望表弟與那位姑娘共偕連理、白頭到老。當年聽說“閻肅”的死訊之時,他著實吃了一驚。他不清楚事情的緣由,但是,當年的太子殿下幾乎送了命,他就懷疑其父親大人是否插手了此事,他更擔心是三弟鳳翎聽信了父親的說話,從中做了什么手腳。然而,鳳曉也只能空擔心,他遠在永州,肩負守邊重任,他無法分心分身來管這件“閑事”,唯有暗自焦慮。當司馬浩云終于登基,鳳曉也終于放下了心頭大石。當然,沒過多久,他又多了一件心事,楚王無子!但是,鳳曉更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他比鳳翎更清楚司馬浩云的性子。他甚至也考慮過是不是懇求父親把鳳菲送入宮里,既可以安慰司馬浩云,又可以了卻妹妹的心愿,雖然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又經過數年的焦慮,忽然喜從天降,楚王從梧州帶回了王長子及其母妃閻氏。不用打聽,鳳曉就知道,那閻氏一定就是當年的閻參將閻肅。只不過,他很奇怪:為何閻氏母子會藏身在梧州?大哥鳳雛是否與此事相關?當然,這些疑問留待以后有機會再慢慢問兄長了。另外,就是必需及早解決的問題:父親大人對于這位閻妃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有何打算?
自從楚王宣布冊封王后之日起,鳳曉就一直在考慮要送一份什么樣的賀禮給楚王和未來的王后。他想,這份禮物應該是代表了在永州的一個極難忘的記憶,一件很特別的往事,能讓表弟夫婦看到這件禮物就會回想起那些甜蜜的往事。
這天,鳳曉完成了日常事務,又開始琢磨送給楚王夫婦的禮物。夏雨輕輕進來,低聲說道:“稟報二少爺,青峰寨小寨主郎子昆求見。”
“郎子昆?”鳳曉忽然眼前一亮,笑了,“快請。”
“子昆拜見大將軍!“
“少寨主,上月喜得千金,恭喜恭喜啊!哈哈……”
“多謝大將軍記得。”郞子昆滿臉歡笑,喜不自勝,“等小丫頭長大一些,子昆就帶她來拜見大將軍。”
“好啊!本將軍家里也有兩個小丫頭,唉,有三年沒見面了,還真是想念她們呢。”鳳曉不禁輕輕搖了搖頭。
“大將軍為國忘家,辛苦了!”
“這是身為楚國將領應該做的。”鳳曉笑笑,“不知少寨主今日前來,有何貴干?”
“是,大將軍。”郞子昆微笑道,“家父聽聞王上準備在八月中秋那天冊立王后,一心想要表一下青峰寨的心意,但是,又不知道該送些什么禮才合適。”
“哦?難得老寨主如此有心啊!”
“大將軍有所不知,當年王上領永州軍之時,曾到訪青峰寨,還救了子昆性命,子昆與家父一直銘記在心,不敢有忘!”郞子昆正色道。
“原來如此。”鳳曉慢慢地點了點頭。其實,他早就聽說了當年在青峰寨上發生的比武事件了。
“只可惜……”郞子昆忽然臉現憂傷。
“少寨主,可是青峰寨有什么事么?”
郞子昆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只可惜當年與王上一同上山的閻參將不在了!”他的眼神很悲傷,雖然已事隔多年,每當想起閻肅,他仍是忍不住難過。
鳳曉微微一怔:“原來,少寨主與閻參將也頗有交情?”他心想,果然又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郞子昆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當年,子昆與閻參將是因為誤會而相知的,如果不是他,子昆也許不能與內人終成眷屬了。”于是,郞子昆便慢慢地把當年司馬浩云和閻肅上青峰寨的事情一一說了。
“原來,當年還有這樣的事情啊!”鳳曉也不禁感慨不已。
“當年,子昆回到青峰寨后,本來想休整好之后,到永州城見一見閻參將的,但那時閻參將已經離開永州了。然后,子昆便想著,如果在子昆的大婚之日,能請閻參將到來喝上一杯就好了。卻沒想到,閻參將卻……”郞子昆憂傷地說道,“內人十分難過,我們就把婚禮推遲了半年。”
鳳曉點了點頭,說道:“若閻參將知道少寨主與令夫人仍是如此記掛她,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可惜了閻參將這么俊秀的人才啊!誰曾料到自那一日別后便成永隔了呢?”
“少寨主不必過于難過,相信閻參將也會記得令夫婦的。而且,少寨主是否知道?即將被王上冊立為王后的那一位娘娘是誰?”
“子昆不知,敢請大將軍示下?”
“少寨主,那位娘娘姓閻。”
“閻?”
“對,她就是當年閻參將的胞妹。”
“她竟是閻參將的胞妹?”郞子昆瞪大雙眼,感慨不已,“原來,王上是如此愛惜閻參將的啊!”
“所以,我們不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該準備一份什么樣的禮物給那兩位吧?”鳳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