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鎮南大將軍上表祝賀主上冊立王后,永州特使還送來了永州青峰寨特意為王上和娘娘新做的神仙禮服呢!臣恭賀主上和娘娘白頭偕老,福壽無疆!”鳳翎笑嘻嘻地說道。鳳翎作為鎮南大將軍的親弟弟,而且是閱風樓的當家,當然早就收到了消息。
司馬浩云微微一笑,鳳曉的賀表已于今晨早朝之時看到了,永州特使也接見了,那套特意為閻素素而新做的神女禮服也已送到越王府了。素素自然不可能再穿那套神女禮服了,不過,這套美麗的衣裙卻是他們的一個甜蜜的紀念。鳳曉的確是頗費了一些心思。司馬浩云的內心對于這位表兄充滿了感激。
“主上,八月的立后大典,禮部大概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不知道還需要臣做些什么?”鳳翎又說道。
司馬浩云笑笑:“你這猴子倒也會賣乖,大年初一就給娘娘送了禮。以前孤王怎么沒見你表過那樣的忠心?看來,還是娘娘的面子更大啊!”
鳳翎認真地說道:“主上,臣所有的都是主上所賜,臣自當好好珍惜。而送給娘娘,是因為,臣一直都很是內疚。如果當初不是因為臣太粗心妄為,又怎么會累得娘娘與小殿下在民間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臣只是聊表一點歉意罷了。”
“好吧,你果然沒有其他私心?那就當孤王白操心了。”司馬浩云白了他一眼。司馬浩云早就知道鳳翎以前時常往青州閻家跑,幾乎每一兩個月就必要跑一趟。他以一個正常男人的心思去理解,他絕不相信鳳翎僅僅是因為關心“舊同袍”的家人而已。
“主上,臣,臣自然是有私心的。”鳳翎笑道,“如果娘娘因此而歡喜,主上自然也就歡喜,主上歡喜,就是臣下的福氣了。”鳳翎并不想此時就求司馬浩云為他賜婚,否則,閻素素可能會更不高興的,也可能因此更是瞧他不起。
“哼,說的比唱的好聽。那兩壇子酒,果真是你十幾年前正式執掌閱風樓時所得的?”
鳳翎一愣,說道:“當然不是。”
司馬浩云白了他一眼:“孤王就疑惑了,你這小子怎么可能會把兩壇酒收藏那么久?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故意瞞騙素素呢?”
鳳翎一臉茫然:“主上,此話從何而來?臣并沒有這樣說過呀。”
司馬浩云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看來,是你派來的家人故意在娘娘面前胡說的?”
“臣的家人?主上,您是說,臣派來送酒的家人在娘娘跟前說,這酒是臣當年剛執掌閱風樓之時所得的?”鳳翎十分詫異,這是怎么回事?按理,劉東一向辦事謹慎,不可能會自編亂說呀。
“如果不是你的人說的,難道素素會在孤王面前故意編排這些話?”
“主上,臣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如此聰慧,又怎么會在意這種小事呢?只是,臣有點奇怪,臣所派來的家人劉東一向辦事穩重,又是頭一次給娘娘送禮,怎么敢在娘娘跟前亂說話呢?”鳳翎沉吟著。
“對了,鳳翎,你怎么會想到送酒給素素的?”司馬浩云疑惑地看著他。按理,給素素送禮,送玩物送字畫送首飾甚至送寶劍名琴,都會更合情理的。
“主上,是這樣的。臣聽聞娘娘在永州時愛喝百花釀造的甜酒,便尋思著給娘娘準備一些,也好在京中品嘗。若仍是到永州去尋,又顯得平常了些,娘娘雖然喜歡,但不見得會認為臣是盡心盡力的。臣后來打聽到,燕山的燕子崖上有一老道,善釀美酒,尤其善于釀造花蜜酒。據說,那老道的觀里就珍藏著十年以上的好酒。臣想,也許娘娘會喜歡,所以,臣便到那燕子崖上,向那老道討了兩壇窖藏了十年的‘香云蜜’來送與娘娘品嘗。不知娘娘是否喜歡?若娘娘喜歡,臣再找那老道要一些。”鳳翎說得輕描淡寫的,其實,他在燕子崖和那老道手談了三天三夜,最終才贏了那兩壇酒。若真的還要再討,不知道那老道要什么樣的比試了。
司馬浩云的臉色卻微微一變,他看著鳳翎:“你說,那酒名叫‘香云蜜’?”
“是的,主上。”
“那是一種甜酒?”
“是的,主上。酒是送給娘娘的,自然是甜酒了。”鳳翎說道。
司馬浩云卻皺了眉頭:“你自己可曾喝過?”
“臣在那老道的山頂草廬里嘗過一次。”
“什么味道?”司馬浩云盯著他。
“味道?嗯,酒色微帶金色,花香濃郁,還帶著果香,泌人心脾。抿一口,只覺身處百花叢中。據說,若長年服用,不僅滋養容顏,身上還會自帶花香,衣物也無需再熏香了。”鳳翎娓娓道來,“因此,臣以為,此酒十分適合送與娘娘品嘗。”
司馬浩云臉色有點發白了,鳳翎所描述的與他嘗過的那壇酒完全對不上號!鳳翎不可能會信口胡說,那么,那壇酒是不是有問題?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鳳翎也察覺到有什么不對路了:“主上,您怎么了?可是因為臣所送的‘香云蜜’不討娘娘喜歡么?”
司馬浩云定了定神,問道:“鳳翎,你可記得,你那兩壇酒是什么樣子的嗎?”
“是,臣自然記得。”來之不易之物總是記憶深刻一些的。
“好。”司馬浩云便招了招手,一名內侍走了過來。司馬浩云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內侍便去了。
鳳翎有點不安:“主上,可是有什么問題么?”
司馬浩云擺擺手:“稍等。”
不久,那名內侍捧著一壇酒回來了。一起的,還有小元。那內侍把酒壇捧到楚王跟前。
司馬浩云揮了揮手:“把壇子放到那邊桌上吧。”
“是,主上。”內侍把酒壇放到桌上,便退下了。
“小元,這壇酒可是今年大年初一那天,鳳府派人送來的?”司馬浩云看著小元。
“是的,主上,鳳府來人是臣親自接待的,這酒也是臣親手放在內府藏酒閣里的。”
“嗯。”司馬浩云點點頭,他轉向鳳翎,“鳳翎,你看看,可認得這個壇子么?”
鳳翎卻呆愣愣地瞪著那壇酒,神色古怪,似乎沒有聽到司馬浩云的話。
“鳳翎,怎么了?”
鳳翎卻瞪著小元,說道:“元總管,這壇酒,果真是那天鳳府家人劉東送來的嗎?”
小元說道:“鳳大人,這壇酒的確是那日鳳府的人送來的,但是,卻不是劉東送來的。”小元是認得劉東的,因為劉東是鳳翎的親信,以前經常被派來送東西到越王府。
鳳翎的臉色卻瞬間變了:“小元,那天送酒來的人,你可認得?”
小元搖搖頭:“不認得。”
鳳翎的臉色更難看了:“那么,你可還記得那人的模樣?”
“這……”小元愣了愣,他確實親自接待了鳳府來送禮的人,但來人樣貌普通,又是第一次見,他并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何況如今已事隔半年多了!
“元總管,請說一說當時的情況,能記得多少就說多少。”鳳翎的神情很嚴肅。
“鳳翎,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馬浩云意識到一定是出問題了。
鳳翎忽然跪下,拜道:“主上,臣只怕此事有蹊蹺。”
“到底怎么回事?可是這酒有問題?”
“主上,若這壇酒真的是大年初一由所謂的鳳府家人送來,臣,臣罪該萬死!”鳳翎伏在地上。他恐懼地想,希望閻娘娘沒有碰這壇莫名其妙的酒!
司馬浩云瞪著他的腦袋,半晌,慢慢說道:“鳳翎,你先起來吧,慢慢說。”這壇酒并不大,也就三斤左右的量,因此,那一壇開封后,早已喝光了。余下這一壇沒有開封,是因為素素說,不如等哪天約上鳳翎再一起品嘗。但是,喝了那壇酒至今已幾個月了,司馬浩云和閻素素并沒有什么身體不適的感覺,至少,目前看來,那壇酒并沒有什么顯著的問題。于是,司馬浩云鎮定下來。
“是,主上。”鳳翎慢慢站了趕來,內心卻是萬分忐忑。
“鳳翎,你先說一說,你原來的那壇酒是怎么回事?”
“主上,臣無意中聽聞那燕子崖上的老道善釀酒,尤其是他還養著幾個野蜂群,那蜂蜜和蜂巢用來釀酒是極好的,滋養容顏,延年益壽。于是,臣便到那老道處拜訪,想討幾壇好酒。那老道先是不肯,后來,聽說,臣是想要討來贈與一位極難得的佳人,那老道便要鳳翎與他手談,若臣能贏他一局,他便送與臣兩壇最好的十年陳釀‘香云蜜’。臣與那老道大戰了三日三夜,總算贏了那老道數子。那老道還讓臣品嘗了半杯‘香云蜜’。那兩壇酒,臣也不敢自留,便全部送到了越王府。”
司馬浩云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那么,你為何認為小元送來的這壇酒不是你從燕子峰老道那里討來的酒呢?”
“主上,臣帶回來的那兩壇酒,酒壇大小差不多,但是酒壇子的花紋是回紋,不是這樣的饕餮紋,還有,泥封是黃泥,不是這個紅泥。所以,臣一看便知不是同一壇酒。莫非元總管拿錯了?”
小元在一旁急了,說道:“鳳大人,這壇酒的確是那日鳳府派人送來的,因為是送與娘娘的,小元親自檢查和存放的,絕沒有弄錯。”
“元總管,我自然知道你做事向來妥帖。而且,那天,我派來的人是劉東,劉東與元總管是認得的,所以,我才放心派他來。元總管卻說,那日送東西的人卻并非劉東,但是,那日回來向我復命的卻是劉東。所以,此事實在蹊蹺,讓人不安啊!”
小元說道:“當時,小元也覺得有點奇怪,按理,鳳大人向來都是派熟悉之人前來的,不過,那人拿著鳳大人的手書和鳳府令牌,所以,小元也就沒有多想。”
鳳翎道:“此事我一定要細查。在真相未明之前,這酒卻千萬不能讓娘娘品嘗了。”
小元頓時嚇得臉如土色。
司馬浩云苦笑道:“如今便只余這一壇了。”和酒一起送來的鹿脯也已吃完了。
“主上!”鳳翎大驚失色,“娘娘,娘娘已經喝過了?”
“孤王也喝了。”司馬浩云神色凝重。
“主上,那,那,您可有感到異樣?”雖然如今正面對著司馬浩云,而且他的精神和形體看著也不錯,但是,鳳翎的心卻一點也不能輕松。
“嗯,暫時并無特別異樣之處,素素喝得不多,也還好。”那酒性偏烈,且后勁很足,素素每次都只是淺嘗即止,主要都是司馬浩云喝了。
“主上,臣,罪該萬死!”鳳翎惶恐之極。若酒中有異毒,那么他就是弒君首惡!
司馬浩云擺了擺手:“好了,你也不用太著急。來人,傳蘇彥馬上覲見。”
蘇彥前日才剛從青州回到京城,一聽傳召,馬上進見。蘇彥聽完整件事情后,臉色早已刷白:“主上!您當真沒有感到什么不適之處嗎?”
司馬浩云搖搖頭:“除了那酒稍有些后勁之外,孤王沒有什么特別不適之感。”
“那么,娘娘呢?娘娘感覺如何?”這是蘇彥最擔心的。
“嗯,因為是烈酒,孤王便沒敢讓她多喝,她也只是小酌半盞而已,喝完有點上頭,倒也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
蘇彥陷入沉思之中,對方想方設法把鳳翎的酒調換了,難道竟只是因為看上了鳳翎的“香云蜜”?不可能啊!若無所圖,什么人如此膽大妄為敢偷偷換取送給楚王的酒?但楚王喝了這壇偷換的酒至今也數月了,卻并沒有什么異樣之處,為什么?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如果酒本身并沒有異毒,那么是不是在酒里有些什么特別的東西或者有什么特別的作用?忽然,他想起了一件陳年舊事,臉色又是刷白。
“蘇彥,你想到什么了?”鳳翎察覺到蘇彥的異樣表情。
“鳳大人,在下想到了幾年前的一樁舊案。”蘇彥沉吟著。
“什么舊案?”
“不知鳳大人是否還記得,主上從永州回京的那一年,正月十五上元節夜曾發生的那幾次大火?”
“那年的上元節?當然記得,那三次大火至今也沒有查明真相,特別是九王爺之事……”鳳翎嘆了一口氣。閱風樓這些年一直在追查,但是,卻沒有找到什么線索。
“鳳大人是否還記得,在下曾與你說過,在那幽悅谷里聽到九王爺與那幾個胡人所圖謀的一件事?”蘇彥憂慮地說道。
“幽悅谷?”鳳翎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禁臉色大變,同時,他緊張地盯著司馬浩云。后者一直靜靜地聽他們談論,此時便問道:“鳳翎,幽悅谷什么事?”
鳳翎和蘇彥對望了一眼,略一遲疑,輕聲道:“主上,您最近這幾個月,會不會,會不會特別的……嗯,特別……喜歡……和娘娘在一起?”
司馬浩云疑惑地看看他們:“孤王一直都特別喜歡和娘娘在一起,和最近這幾個月沒有什么不同。”
“主上,臣,臣的意思是……嗯,除了晚上就寢之外的時候,會不會也……想著娘娘?”鳳翎總算找到一句合適的用語。
“廢話!孤王無時無刻都會想著她。你到底想說什么?”司馬浩云瞪了他一眼。
“這……”鳳翎有點為難地看了蘇彥一眼,如果是以前司馬浩云未登基而他們單獨相對之時,他就會直接說了。但如今,當著其他人,他多少得顧及一下主君與臣子的體面。
蘇彥想了想,躬身道:“主上,臣懇請主上恕罪!臣有一語想說。”
“有什么話就說吧。”司馬浩云有點不耐煩地說。這兩個家伙今天究竟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
“是,謝主上。臣斗膽請問,主上,近些日子里,主上會不會特別想要女子侍寢?如果無人侍寢,會不會特別難受渾身不舒服?”
司馬浩云愕然了:“蘇彥,你到底想要說什么?孤王不明白。”他心道,這不是廢話么?若素素不肯,那自然是十分地難受了。
“主上,請聽臣稟報一件舊案。”于是,蘇彥便把那年在幽悅谷中偷聽到那幾名胡人與九王爺所圖謀的事約略說了。
司馬浩云驚呆了:“世間竟有如此陰狠之事!”他不禁暗暗慶幸自己這些年一直忠于素素,沒有給任何對手這種“機會”。
“所以,主上,臣等擔心,此酒,會不會也是一種類似的手段……”鳳翎擔憂地說道。
司馬浩云沉思了片刻,慢慢說道:“孤王與娘娘素來恩愛。雖說,有時酒后的興致會更好一些,但,也不至于如卿等所述,那般的極端。況且,孤王自感身體強健,元氣充足,沒有任何虧損之覺。所以,孤王以為,卿等所擔心的事應該不會有。”喝了那酒的感覺,他當然記得,而因此,他甚至懷疑那壇酒其實是鳳翎要送給他的,只不過是借送與素素的名義而轉給他罷了。他有時會暗笑鳳翎過于謹慎了,自從素素回到他的身邊之后,他就不會再如以前那般拒絕那些“補品”了。
“主上,臣懇請讓華駿查驗此酒。”蘇彥說道。
司馬浩云點點頭:“好,就依蘇卿所奏吧。此酒就交與蘇彥細查了,務必查出此酒底細。鳳翎,此事,你也必需要給孤王和娘娘一個詳細交待!失職之過,先記在帳上。”無論如何,鳳翎與此事都是脫不了干系的。閱風樓如今竟然直接被他人利用了!真是恥辱啊!不知鳳子喬及歷代當家會有什么感受?
蘇彥和鳳翎異口同聲道:“是,主上!臣謹遵王命!”
鳳翎一回到鳳府,那日一同到越王府送禮的所有人馬上被拿下了,除了一名送鳳菲回梧州而留下的家人外。
而蘇彥和華駿也馬上對那壇酒展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