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與閻素素會面之后,蘇彥便暗暗把越王府的里里外外所有院子樓房都仔細巡視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什么暗道的跡象。他決定去找楊修文,聊聊他們若虛谷的“少主”。
蘇彥慢慢走進豪逸居。館中并沒有幾位客人。他仍在那拐角處的茶座落座。楊修文聞訊后很快就出來了。
“大公子,今日為何會光臨此處?可是有什么吩咐?”
蘇彥冷冷地看著他:“吩咐?楊修文,你也不用跟本公子瞎客套。明人不做暗事。你們到底有什么陰謀,就直說吧,不要那么遮遮掩掩的?!?/p>
楊修文微微一怔:“大公子,此話怎講?老夫不知公子是何意?”
“哼,你居然不知道?好啊,那本公子問你,數日前,你們派去越王府的那個下屬,難道回來沒有向你報告嗎?”
楊修文更是愕然了:“什么?老夫派去越王府的下屬?大公子,老夫實在聽不明白。請公子明示?!?/p>
“楊修文,你居然還在裝傻?難道你以為本公子不知道嗎?”蘇彥冷冷地瞪著他。
楊修文誠懇地說:“大公子,老夫真的不明白您在說什么,能否請您說清楚一點?”
蘇彥靜靜地看著他,半晌,忽然他便站了起來,轉身便走。
楊修文吃了一驚,急忙趕上前,攔著他,拱手說道:“大公子,老夫絕無半句虛言。老夫真的沒有派任何人到越王府去。上次已與大公子說好的,沒有大公子首肯,老夫絕不能主動派人去打擾大小姐的。老夫并沒有毀諾。請大公子明鑒!”
蘇彥冷冷地盯著他,淡淡說道:“好啊,裝得很是那么回事。那么,本公子且問你,你們若虛谷的少主如今在何方?”
“少主?”楊修文大吃一驚,“我家少主自然是在‘若虛谷’里,少主年幼,谷主從來不輕易讓他出門的。但是,大公子,您為何會提到我家少主?”
蘇彥冷笑一聲:“好,既然你這樣說的,看來你家少主還留在谷內。但是,數日前到越王府的那個家伙卻自稱是‘若虛谷’的少主,不知道你又如何解釋?”
楊修文更是驚得下巴都幾乎掉到地上了,開什么玩笑?居然有人膽敢自稱若虛谷少主?若虛谷之人絕不可能那么做。那么,難道真的是少主來了?但是,為何他卻沒有收到任何信息?這幾日也沒有若虛谷的人過來呀。
蘇彥看著他的臉色不斷地變化著,冷冷地哼了一聲:“怎么樣?沒話說了吧?”
楊修文定了定神,懇切地說:“大公子,老夫一定會徹查此事,給大公子一個交代。但是,能否請大公子詳細說一說那天究竟是什么情況?大小姐可有受到什么驚嚇?”說著,他伸出右手做出“請”的姿勢,請蘇彥仍回茶座中,顯然是希望細談。
蘇彥略一思索,便回到座中。楊修文為他倒了一盞熱茶,雙手捧到他的面前,說道:“大公子,請用茶。”
蘇彥也不客氣,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楊修文拱手道:“大公子,請與老夫說一說吧?!?/p>
蘇彥冷冷地看著他:“楊修文,還是你先與本公子說一說你們那位少主吧。”
楊修文遲疑了一下,慢慢說道:“大公子,想來,您與谷主的淵源如此之深,將來,您一定會與谷主和少主相見的。如今,老夫與您說一說,也未嘗不可,想必,谷主也不會責怪老夫的?!?/p>
蘇彥順手拿著桌上的鹽煮花生,一顆一顆地慢慢剝著吃,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楊修文便接著說道:“少主是谷主唯一的兒子,今年剛十六歲,十分年輕,性格自然也十分好動活潑。谷主對他十分嚴格,平日里多是呆在谷里學習和練功,輕易是不能出谷的。而若虛谷中人對谷主和少主都十分尊敬,絕不可能冒充少主來欺騙大小姐。”
蘇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吃了一顆花生,說道:“那么,照你這樣說來,那天前去越王府的就真的是你們家少主了?”
“可是,如果少主來了京城,谷里不可能不告訴老夫,而且,也應該來老夫這里會個面才對呀。”
“那么,你認為是其他人冒充若虛谷的人了?”蘇彥的眼神變得凌厲。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更糟糕了!素素對若虛谷一無所知,如若被他人所利用,假借若虛谷之名把她劫持而去,然后他和司馬浩云卻只是追著若虛谷跑,那就一定會撲空。另外,如果朝中有人想利用“若虛谷”在素素身上大做文章,誣蔑素素以若虛谷的力量為臂膀而干涉朝政,甚至說素素是在若虛谷的操縱之下潛伏在軍中而接近楚王,那么素素就更是危險了,到時司馬浩云根本無法再包庇她了。
“大公子,請莫著急!此事待老夫先發信回谷中,看看少主是否仍在谷內。若少主仍在谷內,那么,前幾日的必然是冒充之人,而且,一定不會是若虛谷的人。我等必須要盡快把那幕后之人揪出來,否則大小姐就危險了?!?/p>
蘇彥冷冷地說道:“但是,如若你們少主并不在谷內,你也一時不知道他的去向的話,也不能代表那天的人不是假冒的,對不對?”
楊修文一頭冷汗:“大公子說得沒錯。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請大公子轉告大小姐,務必要小心!”
蘇彥沉思片刻,說道:“你們少主是何模樣?身上可有什么特別的記認之類?或者有沒有什么比較好認的方法?”
“這……對了,少主的模樣與谷主十分相像,大公子一看就能認出來?!睏钚尬氖终J真地說道。
蘇彥瞪著他:“你是在跟本公子開玩笑嗎?”
楊修文呆了呆,說道:“大公子,老夫并無半句玩笑話。”
蘇彥冷冷道:“那么,請問,貴谷主又是何模樣?本公子可曾見過?”
“這……”楊修文一時無語。他很想說“您當然見過了”,但是,谷主并沒有授意他把谷主的真正身份告訴大公子啊,他怎么敢貿然說破?
“哼,怎么啦?無話可說了?”
楊修文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事,便說道:“大公子,請問,幾日前,那自稱若虛谷之人見到的難道不是大公子嗎?”
“不是,他直接找了大小姐。”
“那么,大小姐是如何與大公子說起那人的?”
“什么意思?”
“大小姐有沒有說,她看到了那人的模樣?或者,她有沒有說,那人的模樣很熟悉,很像某人?”
蘇彥靜靜地看著他,慢慢說道:“你是說,你們家少主的模樣很像我們認識的人?”
楊修文輕輕點了點頭:“如果那日前去的真的是少主,那么,大小姐應該能認出他來。”
蘇彥忽然站起來,一伸長臂,一下子揪著他的衣襟,喝道:“楊修文,你究竟還藏著多少事情?快說!”
楊修文苦笑道:“大公子請息怒!不是老夫不肯說,而是,老夫實在是有苦衷的,不能說啊!”
“你以為一句‘不能說’就可以把本公子打發了嗎?說,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公子,正如之前老夫所說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大小姐,只要大小姐安好,那就是我們的目的?!?/p>
“那么,這所謂的‘大小姐安好’究竟是由誰說了算????”
“這,自然是大小姐說了算。這是谷主給我等的命令,只要大小姐認可的事情,我等都必需遵從。”
“哼,既是如此,那么,你們若虛谷內是否上下都一致認同了?”
“自然是上下一心,絕無半句虛言。大公子,請坐下說話吧?!?/p>
蘇彥冷哼一聲,松開了揪著他衣襟的手。楊修文整理了一下衣衫,想了想,說道:“只是,若說到少主,恐怕……”
“恐怕什么?”
“據老夫所知,少主并不認同大小姐入京,少主他,一直希望能把大小姐接回谷里。”
蘇彥大怒:“老匹夫,你說什么?”好啊,一個才十六歲的家伙居然也對素素有妄想?真是豈有此理!
楊修文急忙說道:“大公子,您千萬別誤會??!您若是知道我家少主是誰,您就明白少主的心思了。少主他只是擔心大小姐在外面被人欺負、受委屈,他覺得,如果由他來照顧大小姐,大小姐一定會過得很好的。”他的這番解釋對于此時蘇彥的理解是毫無意義,只是火上加油。
蘇彥冷冷地盯著他,冷笑道:“那么,就把本公子的話轉告他,不要癡心妄想了!”
楊修文急得一頭汗:“大公子,您真的誤會了!少主他,他,他對大小姐的心就和大公子是一樣的呀!”
蘇彥一愣:“你說什么?”
楊修文嘆了一口氣,說道:“大公子,以后您就明白了。這樣吧,老夫仍是送信回谷,詢問少主的行蹤,有任何消息都會馬上告知大公子的。然后,王府那邊,就請大公子費心了,請好好保護大小姐。如果真的是他人假冒若虛谷之名,請馬上派人與老夫聯絡,共同制定對策?!?/p>
蘇彥冷冷地看著他,默默思索著。楊修文說得對,應該安排一名可靠的下屬來做聯絡員。他如今需要照顧的事情太多了,確實有些分身乏術了。而且,如果真的有其他組織借著若虛谷之名接近素素,那就意味著,蘇彥也已被盯上了。
“大公子?”
“好吧,就先這樣吧。也許下次來的就不是本公子了?!碧K彥一面說著,一面從懷中取出一樣物件,那是一只用原木雕刻的小貓,閉著雙眼,卷曲著身子伏臥著,似乎在憨睡,又似乎只是在養神。在木貓的腹部還刻著四個小篆:“白露為霜”。他不知怎么一分,那只小貓就從中間一分為二,每一半都有貓頭、貓身、貓尾,以及完整的兩只前后腳。每一半分別為“白霜”和“露為”各兩字。
他遞了“白霜”給楊修文:“若有人拿著此物前來,那便是本公子的人?!?/p>
楊修文雙手接過那半只小木貓,說道:“是,大公子。”
“另外,這個物件也可當印章使用。若是你有消息需傳給本公子,就在信件上印上這物件的印記,無需署名,本公子便知道是你們的信息。同樣,如果本公子傳信于你,也是一樣。只要用各自手中的半只小木貓與信件上的印記一對,只要能合上,便知真偽了。”
“是,大公子,老夫明白?!?/p>
蘇彥想了想,忽然問道:“你知道‘興盛茶樓’嗎?”
“興盛茶樓?大公子所指的可是與越王府隔了一條街的那個興盛茶樓?”
“對。那興盛茶樓可是你們的產業?”
“哦,那興盛茶樓雖然不是若虛谷的產業,但其主人與本谷的谷主是朋友,有時候,我們也把那里作為谷里人的一個落腳點。”
“原來如此?!碧K彥深深地看著楊修文,“那么,楊先生是否知道那位主人是誰?”閱風樓早就查過了,那店主人姓黃,但從未露過面,店里的伙計也很少見過老板的,店里的大小事務全部由掌柜負責。如今看來,那“換酒事件”果然與若虛谷有關,說不定就是若虛谷做的。
楊修文搖搖頭,說道:“那位主人從不露面,而且,谷中人向來只與柜臺先生打交道?!彼A送?,又說道:“老夫以前極少來京城,京里的事務向來由另一位長老主持,也許那位長老會知道。不知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想問么?”
“嗯,大年初一那天,在興盛茶樓發生了一樁案子,本公子一直都查無頭緒。楊先生能否幫忙引見一下那位主人?”
“老夫也沒有見過那位主人,只聽說那人輕易不會露面。大公子既然問到,老夫要先與京中主持的李長老商量一下,看他是否能幫上忙?!?/p>
“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p>
“是,老夫一定盡快通知大公子。”
五日后,楊修文收到若虛谷的飛鴿傳書:少主已于兩個月前離谷,目前正與白長老在一起,估計前往京城了。楊修文傻眼了,原來少主真的來了京城?難道真的是少主去越王府找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