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青銅巨鐘里坍縮成奇點。三個小滿的太陽穴處同時綻放血花，彈頭卻在觸及水晶棺前汽化成篆體“劫“字。將軍突然咬斷自己的機械尾椎，金屬斷面噴射出的不是電線，而是摻著金沙的千年沉釀。

“喝下去！“小滿的尸體在棺中睜開眼睛，腐爛的聲帶摩擦著青銅齒輪，“這是他們用來澆鑄編鐘的祭酒。“

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我的視網膜開始脫落。漂浮的視覺細胞在空氣中重組，映出公元前1154年的場景：披著犀牛甲的祭司正將活人推進熔爐，沸騰的銅汁里翻滾著與將軍一模一樣的機械犬顱骨。

地下空間開始垂直翻轉。巨鐘化作青銅巨樹，八千根血管變成氣生根扎進穹頂。小滿背上的衛衣突然碳化，露出脊椎處游走的星圖疤痕——獵戶座腰帶第三顆星的位置，正對應她后頸電子紋身的校驗碼。

“抓住光年。“活小滿的聲音從樹梢傳來。她的雙腿已經木質化，腳趾延伸出石英導管扎進年輪，“這是文明自毀程序的計數單位。“

將軍突然躍向正在腐壞的尸體小滿。軍犬的獠牙刺穿水晶棺蓋，銜出半塊黢黑的龜甲。當甲骨文接觸到我掌心的青銅紋路，整棵巨樹突然迸發出梵鐘般的轟鳴。

我的頭骨內側開始生長青銅苔蘚。預知能力失控般瘋狂運轉，無數時間線在腦溝回里橫沖直撞：在97%的可能性中，小滿會成為新文明的母體；2%的概率里，將軍將啟動地心熔爐；剩下1%的縫隙里，我看見自己左眼變成日晷，右眼流淌著星沙。

“你正在量子化。“樹梢的小滿撕開胸腔，肋骨間嵌著的磁歐石核心嗡嗡作響，“用疼痛錨定存在！“

將軍的機械爪突然刺進我鎖骨。劇痛中，那些混亂的預言突然聚焦成清晰畫面：十二名追兵正用激光切割巨樹根基，他們額間的電子義眼連成二進制卦象——坤上坎下，比卦，象征依附與毀滅。

小滿的星圖疤痕突然暴凸成第三維度。獵戶座三星射出光束，在穹頂切割出等離子通道。當第一個追兵突破屏障時，巨樹年輪里突然伸出無數青銅手臂，將入侵者拽進兩千年前的鑄鐘現場。

“小心聲波解離！“尸體小滿的指甲蓋接連彈起，露出下面微型諧振器。將軍的吠叫在空中凝成青銅鐐銬，將我的手腕與樹干鎖在一起。樹皮縫隙滲出粘稠的銅汁，在皮膚表面形成甲骨文護甲。

活小滿的喉嚨里突然長出齒輪蒲公英。隨著金屬絨球飄散，巨樹開始結出人面果實。每張臉都在復述我的記憶，但當它們念到邊境哨所的經歷時，聲波竟具象化成持槍的虛影。

“你的記憶在實體化。“將軍用尾巴掃落即將成熟的人面果，“吃下這個會疊加他人的人生。“

追兵首領突然從樹根處顯形。他的機械臂化作青銅鉞劈向氣生根，整個空間頓時充斥嬰兒啼哭般的金屬摩擦聲。小滿背上的獵戶座疤痕開始流血，星芒墜地成釘，將首領的影子釘在甲骨文“祭“字中央。

巨樹在這時開出青銅花。每片花瓣都是旋轉的刀輪，花蕊處坐著拇指大小的機械神像。當首領的血滲入樹根，神像突然集體轉向我，用九種古語同時宣告：“獻祭完成。“

我的左眼突然灼痛。日晷指針從瞳孔伸出，在臉頰刻下子午線。透過血色視野，我看見二十四小時前的自己正在夜市買烤紅薯，將軍項圈上的倒計時分明是負數。

“時間錨點錯了......“樹梢小滿的聲音開始失真，“你要殺死的是......“

將軍的合金獠牙刺穿我的時晷眼。在時間流體潰散的轟鳴中，我聽見三個不同時空的小滿在耳邊低語：“小心活著的自己。“

黑暗降臨時，最后殘存的觸覺是將軍在舔舐我手背的青銅紋路。那些納米級的祭祀文字正在重組，漸漸拼成公元前1154年的星空圖——正是此刻穹頂裂縫透進來的真實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