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影液蒸騰起的靛藍色霧氣里，程安看見顧淮的睫毛結著冰晶。物理實驗室的暗房恒溫4℃，紅色安全燈將他的白大褂染成凝血般的暗色。他握著棕色試劑瓶的手指骨節發白，像是攥著化工廠爆炸那夜的月光。

“硝酸銀遇光分解的速度，比你想象中快37倍?！邦櫥从靡埔汗艹槿?ml試劑，液體墜入燒杯時激起的漣漪，在暗房墻壁投射出分形幾何光斑，“父親當年用感光紙寫信，不是為了浪漫，而是為了毀滅證據?！?/p>

程安腕間的月牙疤突然刺痛——這是接觸硝酸銀蒸汽的過敏反應。她將第六封信浸入顯影液，火漆印上的銀杏葉脈如電路板般發光：“你父親研發的S-07阻燃劑，遇水真的會產生氯氣？“

玻璃棒攪拌的漩渦驟然停滯。顧淮脖頸后的鈦合金植入體閃過冷光，那是塊形似冰裂紋瓷片的疤痕：“七年前的火災，消防栓里噴出的不是水，而是S-07溶液?！?/p>

顯影紙上的字跡開始浮游。程安的顯微眼鏡自動調節焦距，捕捉到2008年的藍墨水正在分解重組：

【...當水流經地下管網，S-07中的硫氰酸汞會與鑄鐵管反應...生成物具有神經毒性...務必阻止...】

字跡突然被血色浸染。許南星撞開暗房門的瞬間，氯氣報警器發出嬰啼般的銳響。他濕透的紅色泳褲滴著藍綠色液體，左手小指的氣壓戒指泛著危險橙光：“你們在找這個？“

他甩出的防水袋里，半本焦黑的實驗日志正在滲出淡黃色液體。程安用鑷子夾起第17頁，紫外燈下顯影出詭異畫面——顧教授將某種晶體注入消防栓，背景里未完工的第七中學地下管網如血管般蠕動。

“你父親在泳池更衣室暈倒了?！霸S南星用泳鏡折射紅光，在顧淮臉上切割出傷痕狀光斑，“救護車經過化工廠舊址時，他突然掙扎著說'銀杏樹下的信'...“

顧淮的助聽器爆出尖銳嘯叫。他踉蹌著撞翻定影液，醋酸味彌漫的瞬間，程安看見他的虹膜浮現出化學式投影——Hg(SCN)?，硫氰酸汞的致命美麗。

顯影池突然沸騰。程安搶救出的信紙上，原本模糊的字跡重組為三維分子模型：硫氰酸汞在濕度89%的空氣中，正沿著第七中學的地下管網結晶生長。某個紅點在地下水箱位置瘋狂閃爍，那是他們此刻所處的坐標。

“你早就知道?！霸S南星扯下顧淮的助聽器，鈦合金外殼在紅光中映出父親葬禮的畫面，“當年我爸救你出來時，這玩意里錄下了多少秘密？“

程安的手腕突然被顧淮抓握。他蘸著顯影液在她掌心疾書：【通風櫥第三個試劑瓶，0.3%硫代硫酸鈉】。這是當年火災后他喪失聲帶機能時，學會的皮膚書寫法。

當許南星擰開氯氣罐閥門時，程安正將解毒劑潑向顯影池。硫代硫酸鈉與汞鹽劇烈反應，生成的黑色沉淀物竟在液面拼出殘缺的消防疏散圖。顧淮突然扯斷助聽器導線，鉑絲在試劑中灼燒出的火光里，浮現出地下實驗室的全息投影。

“父親把真相藏在了這里。“他敲擊著通風管道，摩爾斯電碼的震動頻率解開暗格，滾出枚冰封的蝴蝶標本——藍翅裳鳳蝶的磷粉里，嵌著程安母親的火漆印章。

實驗室突然斷電。應急燈亮起的瞬間，三人看見彼此瞳孔里晃動的光影：許南星父親臨終前塞給顧淮的半枚哨子，程安母親實驗服上的焦痕，以及顧教授在監控錄像里修改消防驗收報告的修長手指。

黑暗中，第六封信的最終顯影完成。程安用紫外燈掃過紙面，硫氰酸汞的死亡方程式旁，浮現出她母親清秀的批注：【小安，當銀杏樹落下金屬雨時，請將第七封信交給穿白襯衫的聽障男孩?！?/p>

許南星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珠里游動著汞結晶。顧淮將解毒劑注射器扎進他頸動脈時，程安聽見地下管網傳來冰川開裂般的轟鳴——那是S-07殘留物在復活，沿著十年前鋪設的罪惡血管，奔向第七中學的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