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櫻花落在英語試卷上時,蘇晚正把自動鉛筆的筆尖抵在左手腕內側。淡粉色的花瓣沾著雨水,在泛黃的試卷上洇開一團水漬,像極了那年母親打翻的楊梅汁。
“同學,你的《漱玉詞》?!?/p>
清冽的聲線驚得她手一抖,鉛筆在皮膚上劃出一道淺紅痕跡。抬頭看見少年修長的手指按在泛藍的書脊上,袖口露出一截纏著黑色佛珠的手腕。窗外飄進的櫻花掠過他眼尾淚痣,落在她來不及遮掩的傷痕上。
蘇晚迅速拽下校服袖子。圖書室潮濕的空氣里漂浮著油墨與木質書架腐朽的氣息,她聞到少年身上若有若無的檀香,混著春雨的清苦。
“江嶼,轉學生?!八讣廨p點借書卡,蘇晚這才發現那本宋詞集竟是自己上周歸還的。借閱記錄上并排的兩個名字被雨水暈染,她的“蘇晚“與他的“江嶼“在宣紙上交融成青色的霧。
蟬鳴撕開沉默時,蘇晚已經抱著書逃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冷水撲在發燙的臉頰上,腕間的刺痛卻愈發清晰。鏡中少女蒼白的臉與記憶重疊——父親摔門而去時帶起的風掀開母親染血的裙角,滿地瓷片映出十四歲生日的蛋糕奶油。
黃昏的雨突然滂沱起來。蘇晚在儲物柜前撞見正在換鞋的江嶼,他黑色帆布鞋邊躺著個牛皮紙袋,露出半截青瓷藥瓶。兩人同時彎腰的瞬間,櫻花香囊從她書包滑落,被他接個正著。
“當歸、合歡皮、夜交藤?!敖瓗Z突然開口,垂眸輕嗅香囊,“助眠的方子,但劑量太重會傷肝?!?/p>
蘇晚奪回香囊時碰到他冰涼的手指。佛珠相撞的脆響中,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江嶼撐開透明雨傘走進雨幕,傘骨折射的虹光落在他肩上,像是從水墨畫里走出的伶仃孤鶴。
那天夜里蘇晚在《漱玉詞》里發現張灑金箋。瘦金體寫著“昨夜雨疏風驟“,背面卻是鉛筆素描:少女伏案睡在櫻花堆疊的課桌上,手腕纏著繃帶,睫毛掛著將落未落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