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正酣時,宮女們端上一道道精致的御膳。柳殘秋執筷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翡翠蝦餃,剛要入口,余光瞥見姜虞正盯著自己。
他挑眉,故意放慢動作,把蝦餃在她眼前晃了晃:“想吃?”
姜虞淡定地收回目光:“只是覺得,你吃東西的樣子,像極了街口那只總愛挑食的貍花貓。”
柳殘秋“嘖”了一聲,把蝦餃塞進嘴里,含糊道:“那貓可比我挑多了,上回連御賜的鱸魚都嫌棄。”
“你還喂過它?”姜虞有些意外。
“順手。”柳殘秋漫不經心地喝了口酒,“它跟你一樣,看著溫順,撓人時可兇了。”
姜虞輕哼一聲,懶得理他,轉頭去應付前來敬酒的幾位世家小姐。
酒過三巡,太后忽然笑著提議:“今日哀家壽辰,不如讓年輕人展示些才藝助興?”
皇上頷首贊同,眾人自然紛紛附和。
太子起身拱手:“孫兒愿為皇祖母撫琴一曲。”
琴音悠揚,眾人聽得如癡如醉。曲畢,太后滿意地點頭:“好,賞!”
接著,幾位貴女或吟詩或作畫,氣氛愈發熱鬧。
三皇子忽然看向柳殘秋,笑道:“聽聞柳公子文武雙全,不知今日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
柳殘秋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殿下說笑了,柳某一介商賈,哪敢在諸位面前班門弄斧?”
三皇子不依不饒:“柳公子何必謙虛?莫非是瞧不起我等?”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席間頓時安靜下來。
姜虞眸光微冷,正要開口,柳殘秋卻已站起身,從容道:“既然殿下盛情,柳某便獻丑了。”
他走到殿中央,向太后和皇上行了一禮:“劍器被收,便以筷代劍,為太后賀壽。”
說罷,他執起一根銀筷,手腕輕轉。
只見那筷子在他指尖翻飛,時而如游龍驚鴻,時而似落雪無痕,雖無劍氣,卻自有一番行云流水的氣度。
眾人看得目不轉睛,連太后都忍不住拍手稱贊:“好!哀家還是第一次見人把筷子舞得這般好看!”
柳殘秋收勢,謙遜一笑:“雕蟲小技,讓太后見笑了。”
三皇子臉色有些難看,勉強笑道:“柳公子果然深藏不露。”
柳殘秋回到座位,姜虞遞給他一杯茶,低聲道:“你故意的?”
他接過茶盞,眉眼含笑:“誰讓他非要招惹我?”
姜虞無奈搖頭,卻也沒再多言。
宴席散后,兩人并肩走出宮門。夜風微涼,柳殘秋忽然道:“那貓后來跟我熟了,每次見我都蹭過來。”
姜虞瞥他一眼:“所以?”
“所以——”他拖長了音調,“有些人啊,表面兇巴巴的,其實心軟得很。”
姜虞懶得接話,徑直往前走。
柳殘秋笑著跟上,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如十年前的每一次同行。
……
柳殘秋天未亮便已起身,輕巧地翻上屋檐,盤腿而坐,指尖凝聚靈力,在黃紙上勾畫符箓。晨光未至,符紙上的朱砂紋路泛著微弱的紅光,映在他專注的眉眼間。直到露水凝上他的睫毛,他才略一停頓,隨手抹去水珠,打開了系統,給姜虞發了條信息:
「這么久了,你還沒來過我家,今天要來嗎?」
此時已是辰時,按照姜虞的習慣,她早該醒了。果然,消息剛發出去沒多久,那邊就回了:
「是你和曲吟汐的家吧?你個小渣男。」
柳殘秋差點從屋檐上滑下去,趕緊穩住身形,飛快回復:
「天地良心!我和曲吟汐只是同住一個院子,各住各的廂房,清清白白!」
發完這句,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補了一句:
「如果我喜歡你,但是我沒做什么越界的事,你感受得到,那你會戳破這個窗戶紙嗎?」
發完他就后悔了——這問題問得莫名其妙,他倆之間根本不存在這種可能。果然,姜虞的回復毫不留情:
「柳殘秋,你畫符畫傻了?大清早的說什么胡話。」
柳殘秋摸了摸鼻子,心想也是,他倆要是真有什么,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換了個芯。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回:
「行吧,那你到底來不來?我新研究了一道符,能讓人打噴嚏打一整天,正好拿杉付試試。」
姜虞的回復透著嫌棄:
「……你無聊不無聊?」
柳殘秋咧嘴一笑,順手把消息界面關掉,看向下面正在掃地的小斯,讓他去廚房和廚子說一聲中午多做些菜。
雖然姜虞這樣說,但柳殘秋知道,小魚肯定會來的,他就在這里等她就行了。
巳時三刻,姜虞拎著一袋熱騰騰的包子站在秋莊門口,抬頭望了望天色,忍不住嘆氣。
她今早特意繞去城南最有名的包子鋪,買了柳殘秋最愛的鮮肉筍丁餡,本想趕在他畫完符前送到,誰知這秋莊竟藏在城郊山腳下,馬車顛簸了一路才到。
剛踏進院門,屋檐上就傳來一聲輕響。柳殘秋一襲青衫隨風揚起,三兩下從屋頂躍下,眼睛直勾勾盯著她手里的油紙包。
“包子!”他伸手就搶。
姜虞側身一躲,挑眉:“餓死鬼投胎?”
柳殘秋不依不饒,伸手又來夠:“畫了一早上符,連口水都沒喝,就等著你這袋包子續命了!”
姜虞嗤笑一聲,終于松手:“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柳殘秋接過包子,一口咬下去,鮮香的湯汁溢出來,燙得他直吸氣,卻還含糊不清地夸道:“還是城南老李家的味道!”
姜虞抱臂看他狼吞虎咽,忍不住搖頭:“你這副德行,要是讓京城那些仰慕你的姑娘們瞧見,怕是要幻滅。”
柳殘秋咽下嘴里的包子,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她們仰慕的是‘柳公子’,關我柳殘秋什么事?”
姜虞懶得理他,抬腳往院里走:“你這秋莊怎么回事?藏這么偏,連車夫都繞了半天。”
柳殘秋跟在她身后,一邊啃包子一邊含糊道:“清靜嘛,畫符練劍都不怕吵到人——再說了,這不是告訴你位置了嗎?怕你以后都找不著我。”
姜虞回頭瞥他一眼:“合著我還該夸你?”
柳殘秋咧嘴一笑,順手遞過最后一個包子:“嘗嘗?特意給你留的。”
姜虞低頭一看,包子皮上赫然印著兩排牙印。
“……”
她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自己吃吧,噎不死你。”
柳殘秋哈哈大笑,三兩口解決掉最后的包子,拍了拍手上的油漬,忽然正色道:“對了,你來得正好,我剛畫完一批新符,待會兒試試效果?”
姜虞瞇眼:“不是說要給杉付試試你的打一天噴嚏的符嗎?”
柳殘秋眼睛一亮,立刻從袖中掏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符紙:“別急,這個也要試。這次保證讓他從早打到晚不帶停的——”
姜虞一把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人家好歹是個有錢府邸的少爺,你能不能收斂點?”
“我這不是幫他鍛煉面部肌肉嘛。”柳殘秋委屈巴巴地收起符箓,突然眼睛一轉,“要不...先拿你院里那只總偷吃點心的貍奴試試?”
“你敢!”姜虞抄起手邊的掃帚就抽過去,“上次你給它的‘開口說話符’,害它喵了三天三夜,嗓子都啞了!”
柳殘秋靈活地跳到石桌上,還不忘辯解:“那說明我的符效果持久!”
正鬧著,院門突然被推開。杉付頂著一頭亂發探頭進來:“柳兄!姜姑娘!你們猜我方才在街上看見誰了——阿嚏!”
話未說完,他突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柳殘秋和姜虞同時僵住。
“奇怪…”杉付揉著鼻子走進來,“我明明沒著涼啊——阿嚏!阿嚏阿嚏!”
柳殘秋默默把手背到身后,那疊符紙不知何時少了一張。
姜虞朝柳殘秋挑了挑眉,轉身對杉付露出溫和的笑容:“杉公子怕是染了風寒,我這兒有上好的枇杷膏...”
“不用不用!”杉付連連擺手,結果又引發新一輪噴嚏,“我是來告訴你們...阿嚏!三皇子在醉仙樓設宴...阿嚏!邀請我們...阿嚏阿嚏!”
柳殘秋一臉“關切”地遞上手帕:“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們替你轉達就好。”
杉付感動地接過手帕,卻不知那帕角也沾了符粉:“柳兄你真是...阿嚏!太夠朋友了...阿嚏阿嚏阿嚏!”
等送走噴嚏連天的杉付,姜虞一臉“你看你干的好事”的表情,“解藥呢?”
“這個...其實...”柳殘秋訕笑著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符,“解咒符我還沒畫完...”
“六百六十六。”姜虞有些幸災樂禍。
柳殘秋撇撇嘴,隨手把符紙塞回袖中,“算了,等會要是還看得到他的話我再給他解咒好了。”
“話說三皇子這家伙突然設宴,肯定沒安好心。”他抬頭看向姜虞,“宴會晚上才開始,不如先在我這兒吃完午飯再去京城?”
姜虞點頭,“行。”
……
午后,兩人慢悠悠地乘馬車進了京城。醉仙樓前車馬喧囂,顯然已經來了不少賓客。
柳殘秋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嘖了一聲:“陣仗不小啊。”
姜虞整理了下衣袖,淡淡道:“畢竟是皇子設宴,表面功夫總要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