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陷入詭異的沉默。半晌,姜虞扶額:“你不如直接扣它三天小魚干。”
“那多沒創意!”柳殘秋蹲下來,慈愛地摸了摸胖橘的腦袋,“而且你看,多合適啊!這蕾絲邊,這小圍裙……”
胖橘突然暴起,一爪子撓向他手背。柳殘秋早有預料,敏捷躲開,得意道:“哎~撓不著!”
曲吟汐默默把一碟魚干推到胖橘面前。
胖橘叼起魚干,頭也不回地躥上房梁,女仆裝的蕾絲邊在風中凄涼飄蕩。
柳殘秋還在仰頭喊:“記得明天也要穿哦!我給你做了七套換洗的!”
梁上傳來一聲憤怒的:“喵——!!!”
姜虞深吸一口氣,把新捏的青團塞進柳殘秋嘴里:“閉嘴,干活。”
“豪德(好的)。”柳殘秋吃著青團,含糊地答道。
杉付拎著兩壇上好的梨花白興沖沖踏進秋莊時,正撞見胖橘穿著粉白女仆裝從房梁上躥過,蕾絲邊在風中凌亂飄搖。
“這……”他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喝多了?不對啊,我還沒喝呢。”
“來得正好!”柳殘秋從廚房探出頭,手上還沾著糯米粉,“過來包青團!”
杉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進了廚房。姜虞正麻利地給青團塑形,曲吟汐則在蒸籠前把控火候。見他進來,姜虞隨手推過一盆艾草糯米團:“會包嗎?”
“當、當然!”杉付硬著頭皮坐下,學著他們的樣子揪面團。
五分鐘后——
三個人盯著他手里那坨歪七扭八的“青團”,一言難盡。
曲吟汐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你管這叫青團?”
“這……這是抽象派!”杉付強詞奪理,手里的“團子”又漏了一坨豆沙餡。
柳殘秋探頭一看,樂了:“喲,杉公子這手藝,胖橘用爪子刨的都比你圓潤。”
“我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能動手已經很給面子了好嗎!”杉付委屈巴巴地舉起沾滿糯米粉的手,“你看,我連指甲縫里都是粉!”
曲吟汐面無表情地抽走他面前的盆:“去擺碗筷。”
“可是……”
“現在。”
杉付灰溜溜地退出廚房,隱約聽見身后傳來對話:
“這團子留著喂胖橘?”
“胖橘會絕食。”
庭院里。
杉付一邊擺碗筷一邊嘟囔:“不就是青團嗎,蒸熟了不都一樣吃……”
胖橘蹲在石桌上,女仆裝的蝴蝶結歪到一邊,沖他“喵”了一聲,眼神充滿憐憫。
“連你都嘲笑我!”杉付悲憤地戳了戳它的腦袋,“有本事你去包一個!”
胖橘甩甩尾巴,優雅地跳下桌子,留給他一個高傲的屁股。
廚房飄來艾草的清香,混著甜甜的豆沙味。杉付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
擺碗筷也挺好的。
當熱氣騰騰的青團被端上桌,艾草的清香混著甜糯的豆沙味飄滿院子。曲吟汐將蒸籠一放,姜虞順手就把那團歪七扭八的“抽象派”青團單獨盛出來,推到杉付面前。
柳殘秋笑瞇瞇地補刀:“誰捏的誰消受這份福氣。”
杉付盯著自己那團丑得別致的青團,再看看其他人手里圓潤飽滿、翠綠可愛的成品,突然理解為什么曲吟汐會嫌棄了——這玩意兒蒸熟之后更慘不忍睹,活像被踩扁的糯米餅。
“……行吧,好歹是我親手做的。”杉付自我安慰,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哎?味道還不錯!”
姜虞慢悠悠道:“餡料和皮都是我們調的,你能做出難吃的才怪。”
柳殘秋點頭附和:“這就叫‘朽木不可雕,但能燒’。”
杉付:“……”
他決定專心吃青團,不跟這倆毒舌一般見識。
曲吟汐安靜地咬了一口青團,細嚼慢咽,眉眼間難得透出一絲滿足。
胖橘悄咪咪地從桌底鉆出來,趁柳殘秋低頭喝湯的瞬間,閃電般叼走他碟子里的一顆青團,然后跳上石凳,沖他挑釁地甩了甩尾巴,眼神里寫滿“你能拿我怎樣?”
柳殘秋:“???”
他緩緩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盯著胖橘。
……老子服了。
胖橘得意洋洋地舔了舔爪子,正準備享用戰利品,突然渾身一僵,整只貓像觸電般抖了抖。
——柳殘秋在桌下偷偷燒了張限時版癢癢符。
“喵嗷——!”
胖橘瞬間炸毛,青團都顧不上吃了,瘋狂在地上打滾,蹭樹皮,撓柱子,活像被一百只跳蚤圍攻。
杉付目瞪口呆:“它怎么了?”
柳殘秋淡定夾菜:“可能是突然領悟了貓生的真諦,需要發泄一下。”
姜虞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但懶得拆穿。
曲吟汐看了看瘋狂撓墻的胖橘,又看了看一臉無辜的柳殘秋,最終選擇——
默默把自己的青團碟子往遠離柳殘秋的方向挪了挪。
一炷香后。
胖橘癱在墻角,累成一張貓餅,女仆裝徹底凌亂,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仿佛在思考“我為什么要招惹這個魔鬼?”
柳殘秋心情愉悅地喝了口酒,沖它舉杯:“還搶不搶了?”
胖橘:“……喵。”(翻譯:算你狠)
姜虞從廚房走出來,手里還端著一盤剛蒸好的青團,看到院子里一人一貓的“戰況”,忍不住笑出聲。她忽然想到什么,挑眉看向柳殘秋:“你為什么不干脆叫它‘胖貓’?”
柳殘秋正往嘴里塞青團,聞言頭也不抬:“因為我怕你回頭給你的三只貓改名叫‘奶龍’。”他模仿著夸張的語氣,“‘我是奶龍’‘我才是奶龍’‘不,我才是真正的奶龍’——那畫面太美,我不敢想。”
姜虞笑罵:“申金!”
柳殘秋突然正經起來,抬頭問道:“對了,你家那三只貓,男的女的?”
“公的。”姜虞隨口答道。
柳殘秋一拍大腿:“那正好!胖橘也是男的,詭秘,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雙男主嗎?”他說得毫無情緒,仿佛在念菜名。
姜虞抄起一顆青團砸過去:“去死!”
杉付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嘴巴張了又合,終于忍不住插嘴:“等等等等!‘胖貓’是什么意思?‘奶龍’又是什么?‘雙男主’?‘詭秘’?你們在說什么暗語嗎?!”
柳殘秋掏了掏耳朵,權當沒聽見。
姜虞笑而不語,低頭抿了口茶。
曲吟汐雖然也聽不懂,但她早已習慣這兩人時不時蹦出的古怪詞匯,索性繼續安靜吃青團。
杉付抓狂:“你們倒是解釋一下啊!”
柳殘秋終于施舍般瞥他一眼:“好奇心害死貓。”
胖橘恰好撓完癢癢回來,聞言沖杉付“喵”了一聲,眼神充滿同情——仿佛在說:“別問了,他們有病。”
直到寒食宴結束,杉付還在糾結那幾個詞的含義。臨走時,他拽住柳殘秋的袖子:“柳兄,你就告訴我'奶龍'是什么吧!”
柳殘秋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是一種上古神獸。”
“真的?”
“嗯,專吃話多的人。”
杉付:“……”
姜虞在一旁笑得直抖。曲吟汐看了看天色,默默拎起吃撐的胖橘回屋。
夜風拂過,帶著艾草的余香。
……
清晨,姜虞踏著晨露回到姜府。府中下人見了她,紛紛行禮問好,眼中滿是敬重。她微微頷首,徑直往正院走去。
姜山鷺正在書房批閱奏折,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道:“回來了?”
姜虞站在門口,恭敬行禮:“父親。”
姜山鷺這才放下筆,抬眼打量她一番,眉頭微皺:“又去秋莊了?”
“是。”姜虞坦然答道,“寒食將至,與燦燦他們一同做了些青團。”
姜山鷺輕哼一聲,雖面色嚴肅,但眼中并無責備:“你如今已與柳家那小子定親,雖說是權宜之計,但也要注意分寸。”
姜虞乖巧點頭:“女兒明白。”
從書房出來后,姜虞轉去后院。馮雪正坐在廊下煎藥,藥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苦澀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中。
“娘。”姜虞輕聲喚道。
馮雪回頭,一見是她,頓時眉眼舒展,招手道:“虞兒,快來。”
姜虞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蒲扇,輕輕替她扇著火。馮雪拉著她的手,細細端詳她的臉色,心疼道:“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姜虞失笑:“娘,我每日都吃得很飽。”
“那柳家小子有沒有欺負你?”馮雪不放心地問。
姜虞搖頭:“他不敢。”
馮雪這才滿意地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個繡著蘭花的香囊,塞進她手里:“娘給你新做的,里頭放了安神的藥材,你隨身帶著。”
姜虞接過香囊,指尖撫過細密的針腳,心中一暖:“謝謝娘。”
日頭漸高,陽光透過廊檐的花格窗灑落,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姜虞坐在馮雪身旁,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藥罐里的湯藥翻滾出深褐色的泡沫。
“這藥還得再煎一刻鐘。”馮雪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細汗,轉頭看向姜虞,“你今日怎么得空回來?秋莊那邊不忙了?”
姜虞將蒲扇換到左手,右手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給您帶了新做的青團,艾草是今早現摘的。”
馮雪接過油紙包,揭開一角,清甜的香氣便飄了出來。她眉眼彎彎地捏起一個咬了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柳家那小子也幫著做了?”
“他負責搗亂。”姜虞想起柳殘秋非要給胖橘穿女仆裝的模樣,忍不住搖頭,“最后和杉付一樣被曲姑娘趕出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