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殘秋輕笑一聲,隨手從果盤里拈了顆蜜餞丟進嘴里,“有意思。要多管閑事嗎?”
姜虞知道柳殘秋說的是梅貴人這事,“再看看吧。”
柳殘秋點了點頭,一臉真誠,“嗯……也是,萬一人家只是想要愛呢?那我們棒打鴛鴦多不好。”
姜虞嗤笑一聲,懶得理他這不著調(diào)的言論。
就在這時,一陣檀香味飄來。國師莫懷遠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側(cè),雪白的道袍在陽光下幾乎刺眼。他手中拂塵輕擺,故作高深道:“兩位倒是好雅興,在這賞花宴上談情說愛。”
柳殘秋頭也不抬:“國師大人若是羨慕,不如也找個道侶?我看梅貴人就不錯。”
莫懷遠臉色一僵,隨即又擠出笑容:“柳公子說笑了。本座只是見姜姑娘氣色甚佳,想請教養(yǎng)顏秘方。”
姜虞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國師若要養(yǎng)顏,不如少用些鉛粉。”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慘白的臉,“聽說那東西...傷腦子。”
柳殘秋在一旁補刀:“是啊,國師大人這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剛從棺材里爬出來呢。”
莫懷遠被懟得臉色青白交加,手中拂塵都抖了起來。他強壓怒火,勉強扯出個笑:“兩位真是...風(fēng)趣。”說完便匆匆離去,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柳殘秋看著他的背影,輕蔑一笑。
試探你m。送你一記跟蹤符。
他袖中手指一捻,一張符紙無聲燃盡。
剛解決完國師,幾位衣著華貴的小姐便結(jié)伴而來。為首的禮部侍郎千金親熱地挽住姜虞的手臂:“姜姐姐,你上次給的玉容膏我用完了,可有新出的養(yǎng)顏方子?”
柳殘秋:有的兄弟有的兄弟,這樣的東西還有九個!
姜虞笑著拍拍她的手:“有的,下次你們來百草堂,我給你們打七折。”
幾位小姐頓時笑靨如花,又嘰嘰喳喳問了些胭脂水粉的事。聊到興處,她們不約而同地偷瞄了眼一旁的柳殘秋。
只見柳殘秋倚在欄桿邊,陽光為他輪廓鍍上一層金邊。他察覺到目光,回以禮貌的微笑,桃花眼里似有星光流轉(zhuǎn)。
幾位小姐頓時臉色緋紅,匆匆向姜虞道謝后便結(jié)伴離去,邊走還邊小聲議論著什么。
姜虞一臉莫名地回頭,卻見柳殘秋滿臉無辜:“怎么了?”
“你…”姜虞瞇起眼,“剛才是不是用媚術(shù)了?”
柳殘秋震驚地瞪大眼:“我是那種人嗎?!不是,我又不是狐妖,會什么媚術(shù)!”見姜虞一臉不信,他委屈巴巴地補充,“我明明什么都沒做,是她們自己定力不夠。”
姜虞挑了挑眉,懶得與他計較。
就在此時,一聲尖細的傳報聲劃破宴席的喧鬧——
“皇上駕到————”
滿座賓客瞬間安靜,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席位,垂首肅立。姜虞與柳殘秋也隨眾人一同起身,站在席間靜候。
宮門處,明黃色的儀仗緩緩而入,侍衛(wèi)分列兩側(cè),龍紋御輦在陽光下泛著威嚴的金光。皇上身著龍袍,面容沉穩(wěn),目光如深潭般難以揣測。他緩步走向主座,經(jīng)過姜虞身邊時,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姜虞低眉順目,卻敏銳地察覺到一道視線從她身上掠過——那目光極輕,極淡,仿佛只是不經(jīng)意的一瞥,卻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深意。
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
那視線并不露骨,甚至稱得上平常,可偏偏讓她感到一絲異樣,像是被什么蟄伏的猛獸悄然盯上,又像是被冰冷的蛇信無聲擦過脖頸。
——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哪里不舒服。
皇上落座后,眾人才重新入席。柳殘秋借著斟茶的動作,壓低聲音道:“怎么了?”
姜虞微微搖頭,示意無事。
可她的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鴛鴦扣,玉質(zhì)的紋路硌在指腹,微微發(fā)疼。
柳殘秋看在眼里,還是選擇了不問。
皇上端起酒杯,目光掃過宴席,最終停留在太后身上,笑道:“母后今日設(shè)宴,兒臣特來湊個熱鬧。”
太后慈愛地點頭:“皇上政務(wù)繁忙,能來賞花,哀家甚是欣慰。”
君臣母子,其樂融融。
可姜虞分明看到,皇上在舉杯飲酒時,眼角的余光又一次掃向了她——
平靜,深沉,卻又暗含審視。
姜虞微微皺眉,輕抿了一口茶,溫?zé)岬牟铚^喉嚨,卻驅(qū)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異樣感。她暗自思忖著,等回府后定要與柳殘秋細說此事。
正思索間,皇上忽然放下酒杯,目光轉(zhuǎn)向國師莫懷遠,朗聲道:“聽聞國師近日研習(xí)占星之術(shù)頗有心得,不如趁此良辰,為諸位愛卿展示一二?”
席間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莫懷遠面色一僵,額角隱隱滲出細汗,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柳殘秋在桌下輕輕踢了踢姜虞的鞋尖,臉上好像寫著——有好戲看了。
姜虞余光瞥見不遠處的梅貴人,只見她以團扇掩唇,眼中閃過一絲譏誚,顯然也知曉這位國師的底細。
莫懷遠走到宴席中央,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星盤,裝模作樣地掐指推算。他雪白的道袍在風(fēng)中輕揚,倒真有幾分超凡脫俗的氣質(zhì)。
“今日天象祥和,紫微星明亮,乃大吉之兆。”他聲音悠遠,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韻律,“尤其是……”
他忽然頓住,目光在席間掃過,最終停在姜虞身上。
姜虞心頭一跳。
“尤其是姜姑娘與柳公子這對璧人,”莫懷遠意味深長地笑道,“命格相合,實乃天作之緣。”
柳殘秋聞言,嗤笑一聲:“國師大人好眼力,這都看得出來。”
莫懷遠不以為忤,繼續(xù)道:“不如讓貧道為二位算上一卦,看看這姻緣...”
“不必了。”姜虞淡淡打斷,“我與柳公子的姻緣,不勞國師費心。”
皇上瞇了瞇眼,似乎對姜虞的打斷有些不悅,但并未多言。
莫懷遠訕訕一笑,只得轉(zhuǎn)向其他人:“不知哪位大人想...”
“國師大人,”柳殘秋突然起身,笑瞇瞇地遞上一枚銅錢,“不如先算算這個?”
莫懷遠一愣:“這是?”
“在下昨夜觀星,見天有異象,”柳殘秋一臉誠懇,“特請國師解惑。”
莫懷遠硬著頭皮接過銅錢,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忽然臉色大變——那銅錢上竟刻著一個小小的“騙”字。
席間頓時一片寂靜。
梅貴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趕緊用團扇掩住。
皇上的臉色陰沉下來:“國師?”
莫懷遠額上冷汗直冒,強作鎮(zhèn)定道:“這...這銅錢上的字跡,乃是有人刻意為之...”
“哦?”柳殘秋故作驚訝,“那國師方才為何沒看出來?”
莫懷遠一時語塞。
皇上冷哼一聲,顯然對這場鬧劇失去了耐心。他揮了揮手:“罷了,國師既然身體不適,就先退下吧。”
莫懷遠如蒙大赦,匆匆行禮退下,經(jīng)過柳殘秋身邊時,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柳殘秋毫不在意地坐回席間,看來咱們的國師大人,連半吊子都算不上。
姜虞輕輕搖頭,目光掃過皇上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中那股不安愈發(fā)強烈。
賞花宴終于結(jié)束,姜虞與柳殘秋向太后和皇上行禮告退,快步離開了這座暗流涌動的宮苑。
馬車緩緩駛離皇宮,車輪碾過青石路面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柳殘秋一把扯松了衣領(lǐng),長長舒了口氣:“可算結(jié)束了,再待下去我都要被那些虛偽的客套話憋死了。”
姜虞靠在車廂內(nèi),終于卸下宴席上那副端莊的偽裝,眉宇間透出幾分疲憊。
柳殘秋掀開車簾一角,確認四下無人跟蹤后,才開口道:“那梅貴人明明是個妖,卻能把妖氣隱藏得這么好,想必實力不俗。”
姜虞斜睨他一眼:“怎么?你想找她切磋?”
“我只是想取取經(jīng),”柳殘秋攤手,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真切磋的話,我下手沒輕沒重,萬一不小心打死了她怎么辦?”
姜虞聞言輕哼一聲:“少貧。這梅貴人怕是和國師一樣,都是三皇子派來的棋子。”
柳殘秋把玩著腰間的鴛鴦扣,若有所思:“一個裝神弄鬼的假道士,一個深藏不露的妖物,再加上那位心思難測的皇上...”他忽然湊近姜虞,“小魚,咱們是不是被卷進什么不得了的大戲里了?”
姜虞推開他湊得太近的臉:“現(xiàn)在才發(fā)覺?”
“那倒不是,”柳殘秋坐回去,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就是覺得,既然要唱戲,總得收點門票錢。”他打開油紙包,里面赫然是幾塊從宴席上順來的點心。
姜虞無奈:“就知道吃!”
“那咋了,”柳殘秋咬了一口,含糊道,“有食物不吃是傻子。”
馬車轉(zhuǎn)過一個彎,月光透過車窗灑進來,映在姜虞略顯凝重的側(cè)臉上。她低聲道:“皇上今日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
柳殘秋咀嚼的動作一頓:“怎么說?”
姜虞皺了皺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說不上來...就是不舒服。”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他的目光看似平常,但總讓我覺得...像是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柳殘秋瞇起眼:“皇上雖非修真之人,但帝王之氣本就特殊,或許只是你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