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猛地起身,指尖重重扣在石桌上:“柳公子,你平日里捉弄我便也罷了。你是阿虞的朋友,我也能忍讓。但今日是阿虞的生辰——”他聲音陡然提高,眼神冷厲,“幾次三番搗亂,當真過分!”
柳殘秋懶洋洋支著下巴,指尖轉著酒杯:“蘇公子好會冤枉人。”他嗤笑一聲,“玉笛裂了是我干的?簪子斷了也是我弄的?”目光掃過姜虞發間殘留的玉片,“怎么不說是你送的禮晦氣?”
“你!”蘇硯攥緊折扇,指節發白,“此處除你之外還有誰?”
柳殘秋挑眉看了眼空蕩蕩的庭院,難怪吟汐要晚點來…
他忽而輕笑:“怎么不能是它自己斷的?”他指尖一彈,酒杯飛旋著撞向廊柱,碎瓷濺落一地,“瞧,這杯子也‘自己’碎了。”
“夠了!”姜虞突然起身,緋色裙擺掃過滿地碎玉,聲音冷然,“柳殘秋,這次你真的太過分了!”她低垂著眼,聲音里的失望連柳殘秋都忍不住一怔。
柳殘秋手中酒杯“咔”地裂開一道縫。他緩緩站起身,嘴角扯出個冷笑:“好,我過分。”玄色衣袍掠過石階,“我走。”
直到柳殘秋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姜虞都沒再抬頭看一眼。
她輕聲道:“阿硯,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阿虞...”蘇硯伸手想攔,卻被她側身避開。
“沒事的。”姜虞勉強笑了笑,“晚些我再找你。”
姜虞回到廳里,剛關上門,馮雪便從里間走出來,擔憂地問:“閨女,你朋友都走了嗎?沒事吧?”
姜虞笑了笑,神色如常:“我沒事,娘。我去房間了,晚點吃飯了再叫我就是。”
馮雪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頭:“好。”
待姜虞進了內室,馮雪和姜山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慮。
窗戶輕輕合上,姜虞確認蘇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另一側的窗欞傳來“嗒”的一聲輕響。
推開窗,柳殘秋倒掛在檐下,糖葫蘆的竹簽在齒間晃悠。他一個利落的翻身躍進屋內,糖渣子掉在窗臺上,“系統任務?”
“你也是?”姜虞挑眉。
柳殘秋咬著山楂球含糊道:“嗯哼。不過…”他忽然正色,“那玉笛可不是我動的手腳。”
姜虞指尖輕叩桌面,“你還認定杉付風水局是他所為?”
“不是他…”柳殘秋突然用糖葫蘆指向虛空,“難道是系統?”
柳殘秋的半空中突然浮現一行熒光字跡:?
“扣個毛問號。”柳殘秋嗤笑,轉而對姜虞分析,“若真非他所為,這事就蹊蹺了——最終利益者除了系統…”他忽然頓住,“你也想不到其他人了吧?更何況,系統應該沒能力干涉…”
姜虞垂眸,卻未答話。
“假設是他。”柳殘秋咬碎最后一塊山楂,“找人假扮自己改風水,留線索引我猜疑,再借真言符洗脫嫌疑…”他瞇起眼,“環環相扣啊…”
“但真言符…”姜虞蹙眉。
“不是他親手所為,自然驗不出來。”柳殘秋踱步到妝臺前,隨手撥弄著姜虞的胭脂盒,“唯一能確定的是,真言符對這種滑頭根本沒用。”
姜虞突然輕笑,“不如…將計就計?”
“正合我意。”柳殘秋轉身時帶起一陣風,淺色床幔微微晃動,“若他目的只是離間,那暫時算他得逞。”
“怎么個個都想針對你?”
柳殘秋摸了摸下巴,“可能我太帥?讓他們有危機感?”
姜虞噗嗤笑出聲,柳殘秋突然指了指姜虞腰間的玉佩,“需要我檢查下嗎?”說著拋來個油紙包。
“杏仁酥?”姜虞接過咬了一口,“不用,早檢查過了,滋養魂魄的好東西…等等…”她突然僵住,“你下毒了?”
“胡扯!”柳殘秋搶回來狠狠咬下,頓時表情扭曲,“…伯母新研制的藥膳口味?”
姜虞看著他一言難盡,“哪來的?”
柳殘秋有點心虛地說:“過來的時候后院順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揚手。油紙包劃出拋物線飛出窗外,緊接著傳來胖橘撕心裂肺的干嘔,“姓柳的…嘔——你缺大德…”
陽光透過窗紗灑進屋內,將飄舞的塵埃映成細碎的金粉。曲吟汐站在窗邊,素白的衣袂被秋風輕輕拂動,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但柳殘秋和姜虞都莫名覺得——她眼底分明寫著“嫌棄”二字。
“曲姑娘?”姜虞驚喜地喚道。
曲吟汐單手撐著窗欞,輕盈地翻進屋內。她身后,一只橘色的爪子顫顫巍巍地扒上窗沿,胖橘虛弱地探出腦袋:“你們兩個...喪盡天良...”
柳殘秋笑得直拍桌子:“大饞丫頭!誰讓你貪吃!活該!”
胖橘好不容易爬進來,癱在桌上像塊橘色的抹布。曲吟汐順手關好窗戶,從袖中取出一條粉色的圍巾,遞給姜虞:“生辰吉樂。”
圍巾針腳不算整齊,邊緣還帶著幾處明顯的錯針,但毛茸茸的質感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暖。姜虞驚喜地接過,指尖撫過那些歪歪扭扭的紋路——是梅花圖案,雖然有的花瓣織成了三角形。
“柳殘秋教的。”曲吟汐難得解釋了一句,耳尖微紅,“他說...你會喜歡這個顏色。”
姜虞眼眶突然發熱。她記得上個月隨口提過一句“秋風刺骨”,沒想到...
“謝謝你,吟汐。”她突然上前一步,將圍巾連同曲吟汐一起抱住。
白衣女子渾身僵住,手懸在半空不知該往哪放:“姜姑娘...”
“叫我阿虞。”姜虞在她耳邊輕聲道。
曲吟汐緊繃的肩膀慢慢放松下來。她極輕地“嗯”了一聲,回抱時動作小心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瓷器。
柳殘秋靠在窗邊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上揚。他隨手撈起癱在桌上的胖橘揉了揉:“看,比你送的那小魚干強多了。”
胖橘虛弱地豎起尾巴:“放屁...世上還有什么比小魚干更好的禮物了?...”說著又虛弱地趴回去,“...不過本喵現在只想喝點水...”
曲吟汐默默倒了杯茶推到胖橘面前。姜虞笑著把圍巾圍上,粉色的毛線襯得她膚色如玉:“吟汐的手藝真好。”
“某人教得差。”曲吟汐淡淡地瞥了眼柳殘秋,“拆了七次。”
柳殘秋立刻喊冤:“明明是你非要繡那只丑貓!”他指著圍巾角落一個歪歪扭扭的橘色線團。
胖橘突然精神了:“這是本喵?!”它湊近看了看,嫌棄道,“還不如繡條魚...”
柳殘秋給了胖橘一拳,“不準這么說人家,好歹人家繡的你。”
胖橘本來就焉了,這下直接不動了,嘴上還嘴硬說:“站著說話不腰疼…”
柳殘秋隨意地把胖橘丟在窗臺上曬太陽,讓他恢復恢復能量。他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窗欞:“所以你們就打算這么陪那小子演戲?”
柳殘秋隨手往它嘴里塞了塊魚干:“不然呢?直接拆穿多沒意思。”
姜虞正幫曲吟汐整理有些歪斜的發簪,聞言笑道:“阿硯其實挺可愛的,就是...”
“就是心眼太多。”柳殘秋接話,順手又往胖橘嘴里塞了塊魚干,堵住它即將出口的吐槽。
曲吟汐安靜地坐著,任由姜虞幫她重新綰發。陽光透過她的白衣,在地上投下淡雅的影子。
幾人正閑聊間,馮雪溫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虞兒,該用膳了。”
柳殘秋聞言立刻正了正衣襟,方才懶散的模樣一掃而空,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矜貴氣度。胖橘見狀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裝模作樣...”
姜虞笑著推開房門,只見回廊下已擺好一桌精致素齋。姜山鷺正親手布菜,見眾人出來,有些驚訝,卻又很快恢復,和藹道:“今日特意做了龍井蝦仁,用的都是新采的明前茶。”
“多謝父親。”姜虞眼中閃過驚喜,目光落在正中那道翡翠般的蝦仁上——嫩綠的茶葉襯著晶瑩剔透的蝦肉,茶香氤氳。
馮雪輕撫女兒發梢:“還有你愛吃的素三鮮和桂花藕粉羹。”說著從袖中取出個錦盒,“這是...”
“先吃飯。”姜山鷺輕咳一聲打斷,眼角卻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柳殘秋執筷的姿勢優雅得體,夾菜時衣袖分毫不亂。只是當姜虞給他盛了碗藕粉羹時,眼睛還是不受控制地亮了。
沒有哪個吃貨能頂得住食物的攻擊!
“柳公子近日可好?”姜山鷺溫聲問道。
“托您的福。”柳殘秋放下筷子恭敬作答,“秋莊的梨樹今年結果甚好,改日給您送些來。”
胖橘蹲在曲吟汐膝上,眼巴巴望著那盤蝦仁。曲吟汐無奈,夾了一小塊放在它面前的小碟里。
“喵!”胖橘歡快地撲向美食,卻被姜虞輕輕拎住后頸。
“先洗手。”她取來濕帕子,仔細擦拭那對沾滿灰塵的爪子。
陽光靜靜流淌,茶香與飯菜香交織。馮雪看著女兒與友人們說笑的模樣,與丈夫交換了個欣慰的眼神。檐下風鈴輕響,一片金黃的銀杏葉飄落桌角,像是秋天蓋下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