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四年,阿達嶺山脈迎來了第一場大雪,漫天雪飄。這是旱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竟在四月天里下起。
帳外廝殺聲連天,朱燁身著鎧甲坐在帳內(nèi),他手握先王所賜御劍看著下方的玄青。
她是俘虜,本應囚衣著身,鐐銬禁錮。
她覺得自己應該死在邊城外的那場混戰(zhàn)中才是最好的結局,那樣還能落得個忠心護君的好名頭,不至于現(xiàn)如今既沒能讓藥王谷洗清污名,還讓葉家滿門為救她而亡。
亡者的“好好活著”是生者一生的枷鎖。
那本引起這場紛爭的秘籍被扔進火里,朱燁卻沒有阻攔,這被世人奉為神術的“長生秘藥”不過是先人臆想出來的,卻有多少人為之喪命。
大火吞噬紙張,灰燼四散。
“所謂長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我藥王谷真有此術,何至于此?”玄青嘲諷著反問,語氣中只有無奈、無解、無能為力。
可惜遠在京師的皇帝陛下聽不到,朱燁看著手中之劍憤恨道,“生在帝王家,學會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治理天下,而是如何活命。你以為本王不反就不會死了嗎?她會讓這個威脅到她皇位的哥哥存在嗎?最后......就送本王這個妹妹一個征討的借口吧?!?/p>
“昔日我們情同手足,從什么時候走到兵戎相見的.......”朱燁喃喃道。
他撩開軍帳,雪隨著風飄落帳內(nèi),玄青伸手去接,雪花平穩(wěn)的落在她的掌心,沒有融化。對朱燁來說阿達嶺不過是他的藩地,而對于玄青,對于帳外廝殺的士兵來說,阿達嶺是他們的家園。在家園之上,與昔日袍澤自相殘殺,各司其職,各為其主,還有什么事比這可悲。
“若不是為那至高無上的王權,你我何至落到這般兔死狗烹的田地。不過也好,至少有始有終?!毙鄾]能聽懂這弦外之音,那不是對她所說,也不是對朱燁自己說的。
“誰為君王,誰擁權力,什么天下黎民,與我何干?那是所謂英雄的責任,不是我的,不是葉尋風的,不是楚嬰的.......我們只想為枉死的家人報仇雪恨,我只是想回到藥王谷,我錯了嗎?朱燁,你的命數(shù)盡了!你們朱家的氣運也盡了......”玄青聲嘶力竭。
那觸不可及,無影無形的王權輕而易舉奪走了他們的一切,乃至生命。
昭覺抓住她的雙手,將她困在原地無法掙脫。
帳外的廝殺聲還未停止,鮮血染紅這片土地,和白雪融在一起,朱燁提上劍,為死亡前做最后一擊。
盡了就盡了,寫進史書的要么美名永世流傳,要么污名遺臭萬年,無論哪一樣,在朱燁心中都算得上圓滿。
罷了,成王敗寇,自有后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