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林，對對對，就是無數個你身邊最平凡的小王，小張，小李，所有的牛馬，馬牛加上個小子，都變得那么微不足道，但又必不可少，畢竟很多事情，王總，張總，李總只會好好好，但是最后做事情的還是小林。

叫小林，其實也三十好幾，工作也十多年了，中間也叫過林總，但小林就是小林，那心氣勁就是當不了林總，骨子里還是小林。

說到牛馬生活，從何時開始的呢？

要么先簡單回憶一下上學的時候？那時候肯定談不上多牛馬，因為九十年代還處于物質攀升年代，作為學生的小林只需要學習，也可以說為后面如何做牛馬學習，還沒有真正成為牛馬。

小林一面上著從古到今的學，一面接觸著新事物，雖然生在個小縣城，但靠近江浙，也開始有電腦課，有QQ，有藝術性的老師給你放《千與千尋》，讓你開了個眼，知道國家還是蠻大的，QQ可以讓你問很遠的地方的人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啊？世界也還是蠻大的，日本的動畫片電影是這個樣子的，色彩和腦洞跟我們還是不大一樣的。

預備備的牛馬是有期待的，偶爾從被書包裹起來的圍墻里抬起頭，咬著筆，望著外面湛藍的天空，聽著蟬鳴，想著沒幾天高考了，我會考到哪啊。

完全沒想到那天空不也就是很多年后你朋友圈贊嘆的宮崎駿筆下的天空么，而你曾經多少次視而不見，也完全不知道高考才只是個開始，跟后來的種種比，啥都算不上，畢竟那時候高考就是小林的全部。

在小縣城最好的高中，小林的成績在年級總在前十名，說沒有家人，老師的殷切希望和壓力那是不可能的，但畢竟一年一個小縣城能在省里出彩的也就那前三名，所以你說好吧，小林算被盯得沒那么緊的，能喘口氣的，你說不好吧，小林也總會想我怎么不能更努力點呢，或者我也更努力了，咋還差那么點呢。

當然，小林之所以為小林，還是很知道自己定位的，在臨近高考的周周考里，有次居然被小林碰了個第一，這就意味著下次周考小林坐在第一個位子，小林甚是惶恐，就像不是太子吧，她坐那椅子就如坐針氈，看著經常第一的同學帶著第一的氣勢坐到了自己后面，小林搭著半個屁股，轉過頭尷尬地笑了笑，仿佛在說，我就坐著玩玩，很快讓給你。

就在這一天天，一周周，也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的測試中，高考來了。

那年頭沒啥旗開得勝，但也是家里的頭等大事，第一天小林自覺沒有很失常發揮，也算經歷了半個高考的人，不知道是消耗太多還是啥，晚上大吃了一通，結果可能壓力這個東西還是藏在哪，半夜里開始胃痙攣，第二天頂著個沒睡好，又胃疼了一晚上的蒼白的臉撐了一天。

零幾年，縣城還是先估分再填志愿的年代，相信很多人和小林一樣，只想著趕緊考完吧，對學校，專業其實很模糊，只想聽家人安排。

593，最后分數出來了，不算低，但還是跟心理預期差了一大截，跟平時的前十更不一樣，作為高考大省，BJ，上海的學校是無緣了，那一刻，一家人的天都塌了，尤其是小林，一下子掉進了萬丈深淵，看著征集志愿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和學校，小林的心在那個深淵里一直一直下沉，完全不知道底在哪里。

從那天起，那個本該以為的輕松一夏變成了小林牛馬生活的第一個噩夢，一向成績還不錯的你突然不知道高考以后要去哪了，好像十幾年白費了。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該如何面對呢？她只能選擇黑白顛倒地去逃避，好像也是從那個人生的第一次重擊開始，睡覺成為小林每次遇到重大挫折時首要的逃避方法，也許這是小動物的本能。

但是三十幾歲的小林回頭看，那時的黑白顛倒居然是往后很多年里最純粹的，因為以后作為牛馬，即使逃避你還得一邊逃避一邊處理，因為你是拿工資的。

十七歲，還是可以即使有心事，也可以快速入睡的年紀，但是一個人睡好像心里總覺得不得勁，于是在爸媽床邊打了個地鋪，搭了個蚊帳，父母在家的時候，假裝睡覺，其實他們說什么都聽得見；父母上班去了，就望著蚊帳上密密麻麻的洞洞發呆，早先放聲大哭，后來默默垂淚，直到也沒啥可哭的了，畢竟才十七歲，眼窩子淺，能藏多少眼淚。

反正就是不見人，不見親戚，不見同學，就當沒這個人吧，反正最后要去西南邊陲一個以前沒聽過的城市上大學，也算是與大家隔絕了，那不如趁早隔絕。

雖然老爸一直安慰，這個學校在西南也是重點，還有當年清華大學在這還有分校址，你這法學專業還有碩士授予權，但是有啥用呢，難以想象的遠，完全沒想過的學校。

那年頭流行升學宴，雖然小林覺得在親戚們眼里應該就是個莫大的笑話，從也不算發達的中東部地區去了更貧乏的西南，升了個啥。

升學宴那晚的煙火很美，小林永遠記得最后那一朵大花的綻放，那真的比后來看過迪士尼的煙火，日本的煙火大會還要美，因為它就那么一發，在小縣城那么點大的上空，顯得格外謠言，但也顯得格外諷刺。

那一夜后，小林就要在家人的唏噓中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