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入尋常百姓家,沒有仗可打了。時代的潮流讓他們蟄居。生活所迫,在一般常見的職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上級。模仿對岸,效仿對岸。人們開起了農場。只有一枚“斗牛士”。武漢人彭孟緝和劍橋大學畢業生唐君鉑以及以色列人ErnstDavidBergman努力研究寫出報告,與鄭振華交流。事情到了聯合國,美國自然拼命阻止。被剔除常任席位后,蔣經國在1988年心臟病逝世。許多人在這個長達四十年的歷史時期逝世了,例如有名的閻錫山“我死后,你們不要放聲大哭”,以及想搞核的蔣經國。也許是美蘇冷戰的夾腳中,到蘇聯解體后,歷史的潮水又將九二共識推在一對國共歡喜冤家面前。首當其沖的,就是JS省WX市。
孫滬潤和孫軒梓已經大學畢業三十多歲即將結婚。對岸的佩陸佩華也是文化大學畢業了。他們手里捏著父輩留下的金銀,來到大陸,就變成了“臺商”和前來投資的機會。老淚縱橫的毛森被無錫鄉里人問:“爺爺,你真的是當年那個大漢奸嗎?”他啞然。訪問后回臺第二年就逝世了。人不可托情,情重則心力損。這是這位戴著毛呢帽的毛森老人最后的姿態。
張佩華和張佩陸二位還有未來。1985后對于二位來說不過是二十歲左右光景。人生大有可為。抱著好奇和過去在牯嶺街看到的一些長輩們的回憶錄,佩華和佩陸,在30歲而立那年,接受其父親張化彰老先生的囑托,來到無錫尋找親屬張安生叔叔。
四十年的戒嚴讓兩人十分好奇,那個他們印象里很大的國家,很大很大在北方然而一直沒有涉足的地方,就隨著長榮機場的跑道飛機的起降,逐漸在眼前清晰起來。一種長得一樣,腔調稍有不同,隔一條海的情愫“奇奇怪怪”地醞釀。張佩華張佩陸二人坐上飛機的時候,不知怎么,心內想的并非一種未知的景色,卻居然是日月潭、老街、各種自家門口的飯店。這很奇怪,但又必然。他們以為自己會想到的是上海東方明珠無錫糖醋小排什么什么,但很奇怪,在飛機舷窗邊上,他們想到的是日月潭。
也許是因為日月潭離桃園機場不遠,出門的時候剛剛路過,又或者是好像帶著使命,要比一比和大陸有什么不同,總之佩華和佩陸兩位年輕人,心想玄奘大師、慈恩塔、阿婆茶葉蛋、山豬肉竹筒飯、邵族、小米酒總統魚,在上飛機之前,似乎二人一定要將自己家鄉里原有的東西記下腦海中,然后和自己即將抵達的大陸做一個詳盡的對比。二人就這樣來到浦東機場。3小時根本不算遠。只是四十年的隔絕,讓他們心內忐忑,又因為政治的宣傳,讓他們感到“恐怖”。他們就這樣懷揣著個色的心態降落在浦東機場,當然,是一個炎熱的夏日。二人手中提了糕點,這是一個有些轟動的訪問,張家阿媽早就知道,通知了鄰里。二人甚至沒怎么在上海停留,一下飛機就租車直奔無錫。幾小時后,就到達無錫這個夏天里顯得小巧而黏膩的城市。
沒有什么恐怖的氣氛,印象里的“暴虐”被大街上和自己長得一樣的吳儂軟語者化解。佩華和佩陸穿著棉布襯衫滑板褲,頭戴日本太陽帽和墨鏡,看著這人來人往的街道,發覺,這里好像和自己家也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二人的情緒有點奇怪,更多是驚詫。很像《“友邦驚詫”論》里的那種“驚詫”,《友邦驚詫論》是魯迅先生的作品,全文并不長,摘錄如下:
“只要略有知覺的人就都知道:這回學生的請愿,是因為日本占據了遼吉,南京政府束手無策,單會去哀求國聯,而國聯卻正和日本是一伙。讀書呀,讀書呀,不錯,學生是應該讀書的,但一面也要大人老爺們不至于葬送土地,這才能夠安心讀書。報上不是說過,東北大學逃散,馮庸大學逃散,日本兵看見學生模樣的就槍斃嗎?放下書包來請愿,真是已經可憐之至。不道國民黨政府卻在十二月十八日通電各地軍政當局文里,又加上他們“搗毀機關,阻斷交通,毆傷中委,攔劫汽車,攢擊路人及公務人員,私逮刑訊,社會秩序,悉被破壞”的罪名,而且指出結果,說是“友邦人士,莫名驚詫,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了!好個“友邦人士”!日本帝國主義的兵隊強占了遼吉,炮轟機關,他們不驚詫;阻斷鐵路,追炸客車,捕禁官吏,槍斃人民,他們不驚詫。中國國民黨治下的連年內戰,空前水災,賣兒救窮,砍頭示眾,秘密殺戮,電刑逼供,他們也不驚詫。在學生的請愿中有一點紛擾,他們就驚詫了!好個國民黨政府的“友邦人士”!是些什么東西!即使所舉的罪狀是真的罷,但這些事情,是無論那一個“友邦”也都有的,他們的維持他們的“秩序”的監獄,就撕掉了他們的“文明”的面具。擺什么“驚詫”的臭臉孔呢?可是“友邦人士”一驚詫,我們的國府就怕了,“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了,好像失了東三省,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失了東三省誰也不響,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失了東三省只有幾個學生上幾篇“呈文”,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可以博得“友邦人士”的夸獎,永遠“國”下去一樣。幾句電文,說得明白極了:怎樣的黨國,怎樣的“友邦”。“友邦”要我們人民身受宰割,寂然無聲,略有“越軌”,便加屠戮;黨國是要我們遵從這“友邦人士”的希望,否則,他就要“通電各地軍政當局”,“即予緊急處置,不得于事后借口無法勸阻,敷衍塞責”了!因為“友邦人士”是知道的:日兵“無法勸阻”,學生們怎會“無法勸阻”?每月一千八百萬的軍費,四百萬的政費,作什么用的呀,“軍政當局”呀?”
二人手里拎著油紙包裝的桂圓蓮子鳳梨酥,站在熙熙攘攘的惠山古鎮旁邊的小街上,腦海里卻浮現出自己的長輩和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種微妙的互動。油紙里的油酥就這樣滲透下一層一層的油花,浸染了古法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