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晏殊神色復雜,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了個“川”字。他抬手輕輕擺了擺,示意楊啟源先停下話語,目光中滿是憂慮。
“楊姑娘,你所言雖新奇有理,可在這大宋,實在是不能細想吶。”晏殊微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這番理論,若是深究起來,怕是要動搖這現有朝堂根基。你也知道,我大宋以儒家思想治國,向來重禮義、守秩序,強調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常倫理。這傳統的社會架構,早已深入人心。”
晏殊起身,背著手在屋內踱步,繼續道:“你說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若順著這思路想下去,豈不是在質疑如今的制度和秩序?當今官家為保社稷安穩,推行的諸多政策,都是為了穩固現有格局。若讓旁人知曉你這番言論,怕是會引來殺身之禍,也會連累我等。”
晏清素表示疑惑:“這為什么是屠龍術呢?”
晏殊坐了下來,神色凝重,語氣放緩,力求把復雜的概念講得通俗易懂。“你們看,這所謂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就拿咱們大宋的農田耕種來說。”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潤了潤嗓子。
“以往,百姓用簡單鋤頭耕地,效率低,糧食產量少,大家得聚在一起勞作,土地歸官府或大地主統一分配,這就是一種生產關系。但如今,新的耕種工具出現,像龍骨水車,能更高效灌溉,生產力提高了,農民便有能力獨立耕種更多土地。那原本的土地分配方式、勞作模式就不適用了,得重新調整,這就是生產關系要適應生產力的發展。”
晏殊看向他們,確認二人跟上思路,接著道:“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基礎就是大宋整體的經濟模式,包括農業、商業的運作。上層建筑則是朝廷的制度、法律,甚至是我們崇尚的儒家禮教這些觀念。”
“要是商業越來越發達,商人賺的錢增多,經濟基礎改變了,那朝廷收稅的制度是不是得跟著變?科舉選拔人才時,對商業相關知識的考察是不是也得調整?不然,舊制度就會阻礙經濟發展,引起混亂。”
富弼皺眉思索片刻,問道:“可這與我們改革具體有什么直接關聯?”
晏殊耐心解釋:“我們改革要推行新政策,就必須明白背后經濟規律。比如改革科舉,若了解到經濟基礎變化對人才需求不同,就能選拔出更符合大宋發展的人才。理解這些,改革才能抓住根本,而不是只做表面功夫。”
楊啟源微微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毫無懼色地說道:“大人,奴婢明白您的擔憂,可若因害怕觸犯某些忌諱,就將這些能讓大宋走向昌盛的道理深埋心底,奴婢實難做到。如今大宋內憂外患,百姓生活困苦,若不深入探究這社會的根本問題,改革又如何能徹底,如何能真正拯救大宋于水火?”
她稍稍停頓,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激動的情緒,又接著說:“一個人想要開窗戶,大家都不允許,可要是說把房子燒掉,眾人就會來調和,結果窗戶也就能開成了。現在范仲淹改革,保守派這樣對付他。我此時將這一理論拋出,那范仲淹的改革說不定會迎來‘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晏殊聽聞,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疾步上前,一把捂住楊啟源的嘴,神色驚恐地左右張望,確認四下沒有其他人后,才壓低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說道:“楊姑娘,你瘋了!這話要是傳出去,你有幾條命都不夠賠!這‘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分明就是屠龍之術啊!”
他松開手,后退兩步,眼中滿是憂慮與無奈:“自古以來,哪有這般刨根問底探究統治根基的?這不是公然質疑皇家的權威,動搖這傳承數百年的世道規則嗎?”
楊啟源卻挺直了腰桿,毫不退縮:“大人,正因為是屠龍術,才是拯救大宋的關鍵所在!如今大宋積弊已深,舊有的規則早已千瘡百孔,若還墨守成規,不去觸及這根本,所謂的改革不過是表面粉飾,無濟于事!”
晏殊苦笑著搖頭:“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這龍豈是那么好屠的?多少仁人志士,只因觸動了權貴的利益,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姑娘,你還年輕,莫要沖動行事。”
楊啟源眼神堅定,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大宋的未來:“大人,奴婢出身卑微,本就一無所有。若能用這條命,換來大宋的新生,又有何懼?這龍,我屠定了!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我也要為后來者探一探這改革的路!”